两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娓娓道来。

离开永宁县后，这支庞大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朝着上京城的方向前进。虽然雪天路滑，马车的速度仍旧比靠着两条腿行走的百姓要快了许多。

富人们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吃着美食，享受着仆人的细心伺候，不时掀开帘子对着那些百姓一番指指点点，嘲弄嬉笑，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不时有百姓因为路滑摔倒，连带身旁的几人一起摔倒，惹得车上的公子小姐呵呵笑个不停。

有人甚至大叫：活该，你们这些穷鬼们凭什么也想去上京？你们也配？

而那些依靠双脚前行的百姓们，只能默默的……拼尽全力在后方紧追不舍。他们背负着沉重的行囊，脚步踉踉跄跄，神情呆滞，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掉队，不能掉队……

渐渐的……

有人跟不上队伍的脚步，被落在了半路上。

这些人大多是老人，有些是自己不愿再拖累家里的孩子，有些则是被家人无情地抛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带在身上的干粮已经没剩多少了。好些家庭已经断粮几天，只能靠挖点野菜充饥。可四周都被白雪覆盖，根本就找不到什么野菜，很多时候，大家会为了争夺一棵野菜嫩苗而大打出手。路旁的树皮都被人剥了个干干净净，光秃秃地立在路旁，好不凄凉。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不停有人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嘻嘻，又倒下一个，又倒下一个，大家快来看啊……”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站在马车上兴奋地大叫，似是见到了多么好笑的事情，还不停地拍着巴掌。

趴在汉子逐渐僵硬的身体上的妇人倏的抬起头，双眼发红，恶狠狠地盯着马车上的少年。然后摇摇晃晃地爬起，发疯般地冲向少年，“我要打死你这个不说人话的畜生，打死你……”妇人不知从哪里积累的力气，全都招呼在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疼的嗷嗷怪叫。

周围的小厮和仆妇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妇人一顿拳打脚踢，很快就见她口吐鲜血，蜷缩成一只虾米，没了动静，至死她的手都紧紧地抓着死去男人的手指，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小手不停地拉扯妇人，“娘，娘你醒醒……”小家伙见妇人始终闭着眼睛，不理他，又去拉扯男人，“爹，爹……”

围观的妇人看不下去，捂着嘴哭泣。

颜回讲到这里，狠狠捶了捶旁边桌子。“我当时赶过去的时候，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他有些说不下去。

吴管家给他递过去一碗茶，接着往下说，“那个少年是华衣绸缎庄的少东家，平时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钱，没少干缺德事。我和少爷赶过去的时候，他，他为了泄愤，竟是让人把那个小孩抓起来活生生的……摔，摔……”后面的字他也说不出口。

“就是因为他的这个恶行，激怒了所有的百姓，大家疯了般冲向那个畜生，把他给活活打死了，所有的人都乱了起来……”

那家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高声嚷着要把这些人全都杀光，骂出来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原本因为闹出人命还有些害怕的百姓一听，情绪根本压不下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颜回虽然也很憎恶那个少年的行径，可当时的血腥场景，现在想起依旧让他后背发凉。那些常年佝偻着身体的百姓仿佛开刃的利器，手里挥舞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石头，有棍棒，还有菜刀之类的防身武器……一起向那家人身上砸去。

后果可想而知。

等大家都平静下来后，才发觉自己身上、脸上、手上全是红红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