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悲欢离合

在苍穹的笼罩之下，沧海之中，一艘孤舟漂泊在海面上，热闹的罗刹海市也在启明星升起时消失殆尽，原先喧嚣的海面转瞬即逝。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尽管李弃没有做什么，但此时她却已经瘫坐在了船头，任由浩瀚将小船驶向海边，天地都好似融为了一体，李弃听着海浪声，颇有些恍惚了，“那是海的心跳吧。”李弃心里想着，感觉周身的毛孔都在这静谧的海洋之中张开了，周身无比的舒爽，此时她发现自己的触觉居然如此的敏感，天地都好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李弃。”浩瀚首先打破了这份宁静，眼中颇有些担心的神色，他似乎对李弃刚才夸下的海口还耿耿于怀，“你的皇天结能支撑多久？”

“还是一个多时辰吧。”李弃说到，想着自己自从出了不梦洲以来就没好好练过，整天泛着相思病呢。

“这可如何是好。”很显然，浩瀚是知道光光只能结出一个时辰的皇天域，是根本不够时间超度那么多的亡灵的。

“看着办咯，我早晚都是要超度它们的，反正我是鬼，他们即使再凶恶也拿我没办法，大不了多来几遍咯。”李弃无奈地说道，其实她心中根本没底，只不过刚刚看不惯龙王对浩瀚的态度，便逞能地跟那老头子炫耀，如今看来自己要和那些人鱼打持久战了，一想到即将要忙碌的日子，李弃长叹了一口气，全身瘫软下来。

浩瀚看着毫无斗志，懒洋洋的李弃，也只能摇头微笑。

“什么东西。”没想到李弃刚刚躺下，腰上突然有个很硬的东西铬着自己生疼，于是她往腰间一摸，这才发现是那根在海市买来的假珊瑚捣乱，自己随手插在了腰间，压根把它忘了，没想到花了这么多钱买了一个铬人的东西，李弃气得把假珊瑚甩到了浩瀚身上，道：“那，皇老爷你看看，什么海市，买来的竟是假货，什么珊瑚，根本就是个骨头！”

“孤看看？”浩瀚于是拿着假珊瑚王月光下一照，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浩瀚整个人僵住了，泪水忽然夺框而出，任李弃如何问话也根本不作声，在李弃看来，浩瀚从来是个处事不惊的人，然而今天，他却是仅仅只看到这个怪东西，却将喜怒哀乐一瞬间齐聚在他脸上一般。

许久，浩瀚才回过神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擦干了泪水，陷入了深深的哀思之中，这张年轻俊美的脸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中，又饱含着无限的沧桑，李弃突然觉得，就在此刻，浩瀚老了很多，不是相貌上老了，而是心老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问些什么，但是根据浩瀚的脾气，尽管和李弃是朝夕相处，但是浩瀚也极少提他过去的感情，他似乎不想说，甚至不想对李弃说，大概浩瀚觉得李弃只是一个孩子，根本没法分担他的过去，亦或者，在浩瀚眼里，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外人，龙女和他的过去，李弃不知道，是自己猜出来的，她仅仅只知道浩瀚在坟墓里跟她讲的那一番话，100年来，浩瀚便再也没有讲过他过去的感情。

“李弃，应该很好奇吧？但是今天为什么你不问呢？”浩瀚似乎看出了李弃心中的疑问，苦笑道。

“皇老爷若不想说，李弃再怎么问也是没有的，皇老爷从来没和别人分享过自己的感情，即使面对我也是，我们只相处了将近20年，在你的生命里，李弃只是沧海一粟，根本没法和你一万多年的感情相比的，也许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外人。所以，有些事情，外人是不便知道的。”李弃一愣，见浩瀚开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不安。

“傻瓜，不要在瞎想了。”浩瀚轻轻一笑，见李弃疑惑，便终于讲起了自己的过去，“你既然想知道，那孤今天就完整的告诉你吧。”

“真的？”李弃心中一喜，说道。

浩瀚点点头，摩挲着假珊瑚，长叹了一口气，正色说道：“李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弃摇摇头。

“这是我妻子的龙角，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今日竟然还能捧着她，亲着她，抚摸着她，即使这根角只残留了这么一点点，但依旧是这样的温存，就像看到孤曾经的龙女。”浩瀚说着几欲滴泪，神情若有些奇怪的恍惚起来。

“龙宫的角？”这可让李弃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拿到了这样一件有意义的东西。

浩瀚浑然没有理会李弃，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们的爱情遭到了龙王的极力反对，我们试着做了各种努力，然而龙王却根本接受不了是人类的我，于是，龙宫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我一时半会儿自私的爱恋，忍痛脱去了鳞片，拔去了龙角，与父亲决裂，从此以不再为龙换来了我们的相守，你知道吗？那时她又多痛，这根角上沾满了她的多少鲜血，孤以为，这个东西是永远找不到了，永远葬身大海之中，就像是她死后什么也不留下，她的身体，她的发肤，她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我的薄情而化为乌有，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碰不到我的龙宫了，没想到她还是会来了，她还是爱孤这个天底下最薄情的汉子！”

李弃感觉到了浩瀚心底的自责，悔恨，那种几乎是对自己的痛恨，她从来没有见过浩瀚这样的表情，从来没有听过浩瀚这样表露自己的心声，只听得浩瀚继续说道：“当年我掉入海中，被龙女龙宫所救，就在那一霎那，她爱上了俊美的孤，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孤却不是她宿命中的人。所以即使我醒了以后对她一力的追求，她也最终克制了自己的感情，你也知道，妖对自己的宿命是多么的痴情，那时候，龙宫还是希望能等到自己的宿命，所以她给我开出了一个当时觉得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条件——让孤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只是没想到，孤真的实现了，成为皇帝的我来到了她的面前，那一刻，她终于相信了月老原来是要把这个不是她宿命中的孤牵到了一起，于是她认命了，再也不克制对我的情感了，那时候，我们过了一段神仙般的生活，我本想留在海中，将天下交托给其他人，但是，我作为人的身份，却遭到了岳父大人的极力反对，然而龙宫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最终决定和孤私奔来到人间，她抛弃了自己的身份，原想换来更加美满的爱情，没想到我却她失去了更多，失去了她所有的一切。

“我们就这样结合了，然而过了生死相依的一段时光后，孤发现，自己对龙宫的感情趋于平淡，是啊，每段感情都要经历一段这样的平淡的生活，然后把爱情转化为感情、亲情，然而当年浪漫的孤却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平淡，在孤的眼里，龙女和孤的爱情应该永远是那么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她是孤心中的女神，是矜持美丽动人的，但是随着嫁于孤后，她开始变得随便起来，完全把孤当作家人看待了，孤接受不了，孤接受的永远是那个若进若离的龙宫，为了找寻原来的一切，孤通过了各种努力，但是龙宫厌倦了，从此，我酒池肉林，面对美色无数，每日醉生梦死，却仍然找不回最初的激情，而我可怜的龙宫，就这样被孤冷落了。”浩瀚长叹了一口气，的确，龙宫放弃了一切而选择了爱情，最终只换来一个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