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来雨，急而密。从晌午时，天就是一片灰暗。到了傍晚，更是黑云压城。

地面树叶被卷起，灰尘入了肺，朱允熥有些不舒服。站在门口，等着永安宫里头，明亮的蜡烛下，朱元璋与沐英低头私语。

看到这儿，朱允熥不由得摇了摇头。

越是长大，朱允熥就越是不理解朱元璋。明明在前些年已经开始放权，更老了反而把权力抓的更紧了。

有些事情，朱元璋甚至不愿意让朱标知道。

两个人的头靠的很近，沐英表情凝重，时不时的点一点头。沐英很清楚，在外的统兵之将，自己似乎是朱元璋唯一那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天色又暗下来几分，寒风吹过，吹灭了朱元璋与沐英面前的那根蜡烛。

些许的黑暗，朱元璋猛的抬起头，两只眼睛放着精光。死死的盯着就要取来新蜡烛的太监，“狗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咱看你们，是不是都要造反了！”

太监吓得一个哆嗦，放下蜡烛就趴在地上，“皇爷饶命，奴婢不敢。”

他自然不敢，可他也不敢抱怨老天爷。蜡烛是老天爷吹灭的，与他一个小太监何干呢。

“滚！”

太监跪爬着出了永安宫，在朱允熥面前顿了一下。

朱允熥淡淡的看着太监毫无血色的脸，还有止不住抖动的双腿，“去吧，下回多个心眼。明明风大，为何不加个灯罩呢。”

太监连连点头，不敢接茬。

实际上，外头的风再大，也不该吹灭永安宫的蜡烛。只是，朱允熥站在门口，把大门敞开着。有风吹进来，蜡烛上的火苗自然站不稳。

收回目光，朱允熥还是盯着沐英的方向去看。

良久，沐英才直起腰身，再冲朱元璋行一个礼。后者对着沐英摆摆手，示意先退下去。

朱允熥也跟着笑了笑，“沐叔，我可还指望，您带着我去骑马呢。”

沐英快步走过来，“殿下，今儿下着雨呢。骑马的事，待天晴了，臣再带您到东郊马场。那儿，有京城最肥美的草场。”

待天晴了...

这四个字，被朱允熥抓住，他不动声色，“沐叔，那咱们可就说定了。”

从这四个字里，朱允熥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也许，西南真的就要换人了。听着沐英话的意思，他这是不走了。

而西南事紧，能回来一次，已经是不得了，更别提再待久些。

两人出了永安宫，能在王八荣立刻撑起一把油伞。伞柄递给沐英，“黔国公，您受累了。”

“不妨事。”

沐英撑着伞，把朱允熥拽到自己身边，完全的挡在伞下。

“沐叔，皇爷爷与您说什么了。”

朱允熥问这一句，他知道不该说的沐英不会说。该说的，也得他问出来才会说。

沐英握紧伞柄，目光凝重，“皇爷说，要臣就像现在这样，把太子和您，挡在伞下。北边、南边，都指望着臣来打出一片天来。”

“天塌了，沐家给挡着。除非沐家无一人在，不然绝不会让太子与您，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朱允熥凛然，两只眼睛，也变得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