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福利院里，艰难求生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陆之年原本以为，他会看见一张愁苦瘦弱的脸。

可是宋念眉眼明亮，哪怕一身的狼狈，还是眼光清澈，神色明媚。

她看着自己，仿佛好奇。

这条长廊原本是要被封掉的，福利院要翻新，所有的规划都要重头来过。

他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往这边走，宋念说从这里回她的卧室很近，她一直都是这么走的。

所以他告诉她，过段时间，这条长廊会安上路灯，很多很多的路灯。

宋念很开心，她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崇拜在眼中蔓延，她一脸期许的看着陆之年，声音雀跃，“那我到时候回去就不用怕黑了，谢谢小哥哥。”

陆之年说不用谢。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这无非就是一桩小事，人无需为了别人的一点点善意而感激涕零。

但理智告诉陆之年，这些话无需开口，两人之间本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一时怜悯的一次出手，可能是彼此这一生最为靠近的一次。

可是再后来，陆家的人将她送到了自己面前。

陆之年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宋念。

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发现了来人是宋念这一刻，他鬼使神差的下了楼。

他看着站在一群中年人中间，孤立无援的少女，轻声说：“跟我走吧。”

那时候是认真的，理由也很简单，陆之年相信命定。

倘若命运让宋念一再的出现，那么他认命。

更何况，陆之年想，他养一个小豆芽，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她留在自己身边，他可以在陆家装上很多的灯，她就算怕黑，也不会吓得掉眼泪。

而此时，陆之年推开了冰棺的棺盖，他从容的迈腿进去，在宋念的身侧躺下。

陆之年的脸上有满足的神情浮现，他抬手，温柔的抚摸她失血苍白的脸。

“念念，那个时候，我是认出了你，才将你留下的，我一直一直，都想要好好照顾你，只是我做的不够，是我不好。”

他这般说着，缓缓闭上眼，侧过身，将宋念抱入怀中。

心脏处有些泛疼，他皱了皱眉，强忍住身体的不适，镇定地说：“我以前...总是让你难过，以后不会了，要是有下辈子，我什么都听你的。念念，如果人真的有来生，我希望我能将你受过的苦都受一遍，免你颠沛流离，免你一身病痛。”

他说到这里，再也克制不住，有暗色的血从唇角淌出。

他将宋念抱的更紧，感受着剧烈的疼痛蔓延后，身体的麻木。

这人间何其的冷清，我本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若是你也不在，往后的日子，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该如何活下去。

陆之年闭上眼，感受着血液缓缓停止涌动，他看见宋念的身影从模糊到真切，她就站在不远处，笑着朝自己挥手，她说：“陆之年，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