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被子玉那不屑的嗤笑声弄得眉头一皱，他眼里已有不耐烦，被夜色掩盖住了。

“子玉，你不是王，你不知道有时候身居此位不得不考虑许多。”楚王言辞间不见半分怒气，反而是好声好气地跟子玉解释着。

“于私，重耳今日在宴会上，他的生死前途都在本王的一念之间，饶是如此，他依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话，此般高雅的英雄风范，本王，敬佩。所以，我不愿杀他。”

子玉还是不服，“哼”了一声。

楚王眸中不善更加浓厚，不过话出口却反而更和声了，“于公，子玉啊，你是带兵打仗的，对中原大地的地形走势应该不陌生，你应该知道晋国西邻秦国，就如今晋公那般做派，晋国衰弱就成必然，秦国便会蚕食晋国导致西北方向一家独大。”

“你知道的，齐国现如今无法起事，若真是让秦国一家独大，对楚国更加不利。为今之计，还是先保持晋楚齐秦四国均衡为好。所以，重耳不能杀。”

楚王的最后这番话倒是让子玉垂着头认真想了想，中原大地的舆图在他脑中浮现，想明白之后他抬头看着楚王，道：“大王若是此般考虑，那臣便不杀他了。”

子玉退下了好一阵儿，屈完才从黑暗中走出。子玉那番话听得屈完在心里直摇头，子玉啊，还是不懂君心，他刚才那番话就像是在逼着楚王给他表态，非要将为人王者要考虑的细节剖析给他听才罢休。

然而这对一国之君来说，其实是非常没！有！面！子！的！

可他们的楚大王本来就是一个好面子的人。

就这样，大王怎么可能不讨厌子玉。

屈完伸手扶住了喝多了的楚王，送着他往寝殿走。

“宋公虽然在泓水之战中败了，但是宋国人在战争中拼死抵抗，如若不是跟了一个那样性子的国君，他们不一定会败给子玉。”

“宋国尚且如此，更何况齐晋秦三大国。以武力夺取中原耗费太大，终究还是不可取。”

“武力不行，不妨试试会盟。不过我们若是走会盟诸侯的路，就要改善一下在国际上的形象，所以重耳就不能杀。”

楚王本就喝多了，刚才在子玉面前装得有点累，屈完来扶，他也就顺势将身体的重量靠在了屈完身上。

听着屈完客观分析，算是给面对子玉不爽的楚王顺顺气，“还是屈爱卿深知本王内心啊。”

两个人没明说。

此时此刻不杀重耳，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其实还是因为子玉。

子玉如今的实力过于强大，锋芒太盛，行事作风甚至不把楚王放在眼里，严重威胁到了楚王的王权。

所以楚王就是要故意留下重耳这个外患，好转移国内的矛盾，免得内斗再起，后患无穷。

很快就到了楚王的寝宫，屈完挥挥手让服侍的人都出了门。

“坐一会儿吧。”楚王道。

屈完为楚王倒了一杯热水，用手探了探水杯外壁的温度，觉得合适了才递给楚王。

楚王一饮而尽。

“虽说从利益角度看，确实不杀重耳利大于弊，然而今日他在宴会上丝毫不给我面子，我还是有点生气。”楚王没好气地道：“既然都摊牌了，本王也没有必要留他在楚国好吃好喝的供着了。”

屈完道：“大王的想法是？”

“把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丢给嬴任好那个家伙去头疼吧。”楚王笑眯眯道，“今日得了个新消息，听说嬴任好那个便宜女婿跑了啊。”

屈完也觉得好笑，“太子圉回晋国了，应该是得了晋公重病的消息，怕轮不到自己继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