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青阳没有推演古神不灭经之前，从绝世魔头到巍巍神明之间的落差有多大，只有古青阳知道。

但，当李天一亲眼看到古青阳的身上有那璀璨的白芒展露时，他也成了那个知道答案的人。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是古青阳吗？”

“不——”

……

李天一死死地凝视着那个为天所诛的身影，这一刻，纵然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得无比清晰。

但李天一却是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瞎了。此刻的他，满脸的惊骇之色，更是会不断发出怒吼。

相比于古青阳的淡定，他就显得无比癫狂。不过，他能如此已经是得益于他的承受能力不错了。

这样的情况，若是换一个人来面对，那么那个人能不能做到李天一这样的程度，都是个未知数。

不过，此刻的李天一就算是还没有彻底崩溃，他也已经被这强烈的刺激给刺激到崩溃的边缘。

而在李天一的心中，他自己的声音更是不断地在回荡着。而被他提及的内容，也只有那一个。

“古神不灭经！”

对于这个名字，李天一一点都不陌生。因为这是他们长生殿的第一神通，堪称镇宗之法。

直到现在，他都清楚地记得，当初他接受宗门的传承试炼时，任凭他如何努力，他都不能明悟这种法。

而且，不能明悟这种法的人也不单单是他。在他这一辈人里，就没有人能明悟这门神通。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古青阳，一个在他看来已然是绝世魔头的人，一个势必是会给大荒世界带来无穷灾难的人。

这样的人，居然明悟了古神不灭经。这样的人，居然能明悟正道第一道统的镇宗之法！

为何会如此！

短短一息的时间还未曾过去，李天一已经有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他都只能看着。

他并不知道古青阳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事情，他只知道，古青阳是由天意钦定的罪人。

他只知道，古青阳是魔。

除了知道这些事情之外，与这些事情无关而与古青阳有关的事情，他是半点都不曾知晓。

“呼——”

“轰——”

狂风平息，雷霆肆虐。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十分神圣的古青阳，就这样默默地屹立在天穹深处。

那李天一可能是因为内心太过于震惊了，所以才没有动手。而古青阳也没有选择动手。

他就这样傲然挺立在原地，只是保持着他的沉默，用神识探查着这一整片天地的变化。

纵然他已经是两世为人，但像这次这样的视力突然丧失，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发生的事。

说实在的，纵然他的神识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但视力的遗失也还是让他感到万分不适。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两道天道化身出现，都来阻拦他甚至是镇杀他。

那李天一更是成了它们两个手中最为可怖的棋子。

再加上，他已经在接引夜澜谣歌归来，是十万火急的时刻。

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容不得有半点差错出现。

可偏偏他失去了视觉，而有些攻伐手段是可以瞒过神识的探查，直接攻击目标的。

虽然说这样的攻伐手段，一向都是比较稀有的手段。可在天道化身面前，这样的手段绝谈不上稀有。

古青阳当然清楚这些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的他才会隐隐担忧。近些年来，他所经历的事情告诉他，天道早已不复当初。

如果说，在他的前世，天道意志行事还会极大程度地受法则约束，天道意志的底线也没那么低。

那么在现在的这一世，天道意志就已经成为了纯粹的对手。

在更多的时候，古青阳在面对它时都会觉得，它根本就不像是那个会公平处理所有事情的主宰者。

在更多的时候，它就只是他的敌人，只是他的死敌。它就像是他在过往的岁月里遇到的那些敌人一样。

总而言之，天道意志已经变了。

通过它过往的表现可以看出它的变化，通过它分化出两道截然不同的化身，同样也可以看出来。

而在此刻，李天一的心境虽然是已经受到他的影响。但是，李天一的实力还是摆在这里。

李天一的修为，原本就已经达到了琉璃境圆满小境，再加上天道给予他的加持。

在这种状态之下的李天一，要想灭杀一个琉璃境的骨修，实在是非常容易。

如果李天一要镇杀的人不是他古青阳，而是别的什么人，那么，这场大战恐怕都不会持续到这一刻。

“怎么？莫非你真的以为，每个人生来都充满了罪恶吗？”

“罪恶？如果有的选择，谁又愿意去背负那些东西呢？”

“李天一。”

“你只是看起来比较不凡，实际上，你走的路太短了。不凡这个评价很适合你，却又有些不适合你。”

“很多风景，你根本就没有完全地看到过。所以，你又有什么资格来以现在的姿态来审判别人呢？”

……

就在李天一怀着那种极致复杂的心情，准备再度向古青阳发动攻势的时候，古青阳开口了。

在说出这些话时，古青阳的声音一点都不平静。此刻，古青阳把这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

不管怎么听，说出这种话的古青阳都像极了一个误入歧途的人。

就连李天一都觉得，古青阳似乎是真的有什么莫大的苦衷。

可实际上，对于人心之善恶、人性之复杂，以及天道的真面目，古青阳已经看得无比清楚。

在这个时候，他会如此表现也仅仅只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而已。他就是要迷惑李天一。

其实他那一番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同他相比，李天一的确就是一个涉世未深之人。

别看李天一平日里都是一副自诩正义、大义凛然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只是看到了所谓的正魔。

试问，古往今来，有谁能够保证正道之中不回出现魔头？

又有谁能够保证，魔道之中不曾存在过那怀有苦衷之人？

古青阳知道，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论是在什么时候，都不可能会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保证。

因为这样的保证根本就不现实。

李天一经历过的事情太少，见到过的人也同样太少。

这样的前提就导致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李天一的眼中，善就是善而恶就是恶。

这一点，通过李天一对于魔道骨修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而现在，这也成了李天一最大的心病。

诡异邪恶的行事作风、接憧而至的可怖谎言，再加上天道的证明。

这种种条件都可以证明，古青阳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绝世大魔头。

可偏偏，在最终决战的时刻，古青阳当着他的面推演古神不灭经！

如此事实摆在眼前，又叫李天一该以怎样的态度去接受？

好多年之前，连当初那个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他都没能得到古神不灭经的认可。

可偏偏，在好多年之后，一个魔头做到了那件事。如此事实，又如何让李天一不为之崩溃？

“我到底错没错？”

时至此刻，李天一也是缓缓地放下了抬起的手。甚至，就连灵力他也是直接散去了一部分。

而李天一更是在他的心中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不断地重复着质问他自己，就问那一个问题。

他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有生以来，自成为骨修以来，李天一第一次觉得他的人生路上从未有过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他第一次觉得，摆在他面前的其实是他从未看透的迷雾，那迷雾一重接着一重，迷蒙而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