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在葱、蒜茬地里种西瓜；在西瓜茬地里种葱、蒜。他就这样倒换着茬口种经济作物，用五年时间，挣了二十几万元钱，扒了草房，用自己的楼板，盖了三间平顶楼房，东西平房，大门楼。那楼房在这一片的农户的平房中耸立着，格外显眼。大门楼出厦，处女墙上贴着牡丹花瓷砖；门楣上贴着小块红瓷砖；门两边贴着大块红瓷砖，用长条黄瓷砖镶边，远远望去，在太阳的照射下，大门楼金光闪闪！当院铺着他打的楼板，上面又打层水泥。这一切都显出春光家是得发户！

这日，春光正在地里打西瓜杈，雪梅娘家的一个亲戚骑着自行车来找他。二人坐在地头，抽着烟。那人问：“种西瓜行不行？”春光说比种庄稼强！那人说：“种地掏劲，也发不了大财！”春光“嘿”一笑，问：“弄啥能发大财呀？”那人突然问：“你认不认得村干部？”春光说：“认识！”又问：“你问那弄啥？”那人看一眼路杨树，回头说：“你要是认识村干部，问问村里卖不卖路树！”春光问：“你买它弄啥？”那人说：“晌水县的人造板材厂收购杨树、价钱高！”春光问：“啥是人造板材呀？”那人说：“就是用旋切机把杨树旋成片！”春光问：“板材好卖吗？”那人说：“供不应求！”

那春光是个心大的人，听了这话，把雪梅说的不再折腾的话竟忘得一干二净了，又对板材厂的事上心了，问旋切机好买不好买。那人问：“咋？你想办厂呀？”春光说：“咋？人家能办，咱就不能办呀？”那亲戚是个树贩子，想：春光若办厂，自己买的树就好卖些，于是，便说：“你若想办厂，我明天领着你到晌水去看看！”春光答应了。那人让春光闲了去问问村干部卖不卖路树，就走了。

次日，春光骑着自行车去到那亲戚家，载着他去到县城。二人坐班车去到了晌水县城关，只见路两边厂房林立，杨树堆成山，工人们在劳动，许多汽车上装着板材……那亲戚领着春光进一个厂参观了生产情况。春光留心看了机器牌子、生产厂家，晌午把他领到了饭馆里，买了两荤两素菜、一瓶酒。二人吃着菜、喝着酒。春光问了有关收购树方面的情况。那人都说了。二人就坐班车回去了！

春光回到家，坐在凳子上，跷着二郎腿，用双手扳着膝盖，微仰着身，微笑着，喊雪梅：“把汤给我端过来！”

雪梅在灶房正舀汤，听到了喊声，便端碗稀饭，把两个馒头和一双筷子放在一个放着炒鸡蛋菜的盘子里，端到堂屋里，把碗、盘往他面前一伸说：“不知上哪野了一天，回来像得官了一样恁气势！”

春光接过碗、盘放在小桌子上，看着雪梅的脸，眉飞色舞地说：“你不知人家晌水人多么赚钱！人家那老板，坐那儿动动嘴，就把钱赚得盆满钵满！”雪梅问弄啥恁赚钱！春光把腰一挺，在眼里放着光，说：“开板厂！”雪梅从他那神色和语气中已知他的心思了，陡然变色，瞪着他，说：“才从火坑里爬出来，你又想点子瞎折腾哩是不是？”春光说：“一点也不瞎折腾！我看那是赚大钱的好门路！”说着，往外一指，说：“咱这儿，公、私家都种许多棵杨树！老百姓，盖房子、做家具，嫌它不瓷实、糟得快，不用它，可它却是做板材的好原料，况且板材又好卖，连边角废料就能卖钱！你说这不是赚钱的好门路吗？”

雪梅把脸一沉、“哼”一声，说：“你以前做生意，往坏处想过吗？唵！结果不都——”春光打断了她的话，说：“我觉得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这次肯定赚大钱！”

雪梅气着说：“我再也不听你瞎说嘞！你就是属猪的，记吃不记打！”说着，气呼呼地走了，走着，拗头瞪着他，气着说：“你是看手里又有俩钱嘞，又想把它折腾完？是吧？”说罢，回到了灶房，喝着汤，生着气。

春光板着脸，喝着汤，下决心要办板材厂！

春光三番五次做雪梅的思想工作，雪梅就是不吐口，又让公公去劝春光！

这日，春光正在堂屋当门里喝汤，大来了。春光赶快站起来，给大搬板凳、敬烟。大说他有烟，接过来小板凳，坐下了。春光也坐下了。大从兜里掏出来烟，点着了火，吸口烟，问春光：“我听说你又想办厂哩？”春光说是的。大问：“有把握吗？”春光说：“有把握！”大深吸一口烟，勾着头，把烟气在肚子里憋半天才吐出来，又看着儿子的脸，皱着眉头，说：“你可别像办预制厂那样呀，想得美，办着难，末了……”春光说：“弄啥都不是容易的事。可是，也不能因为不容易就不办嘞！”大紧绷着嘴，拗着头，想会儿，又回头看着儿子的脸，说：“要说，咱庄嫁人种那几亩地，有吃有喝就妥嘞。可现在谁也不那样嘞，都慌着出外打工挣钱！可打工总不如当老板！”说到这里，稍停，又说：“你可一定一定要想好呀！”春光说：“我想好嘞！”大紧绷着嘴长长地“嗯”一声，说：“那，你就办吧！”说罢，起身走了。春光放下碗、筷，起身去送大。

此时，雪梅在倚着灶房门喝汤。他已经听到他父子刚才的对话了。她是让公公来劝阻春光的，不承想公公不但不劝阻、反倒吐口了，气得黑丧着脸，在公公走到面前时，瞪他一眼，回灶房了！根旺知她生自己的气，也不看她，走了！春光看雪梅一眼，又回去喝汤。这夜，春光两口子各睡一头，谁也不搭理谁！

次日，雪梅赌气去到了娘家，给大说了春光又要瞎折腾的话。大说：“外头人（男人），就得蹿山（敢闯敢干），不然，一脚跺不出个屁来，啥时候也不会过得比别人强！”雪梅说：“要是再栽跟头咋弄？”大说：“你跟了他，吃好、吃赖，享福、受罪，那是命！”雪梅只得听大的话，在娘家住了几天，就回家了。

春光见自己没去叫、她就回来了，知她在娘家没得着好气，便瞪她一眼，又笑了。雪梅瞪着他，说声“兔孙”，便回套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