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134鏖战(2 / 2)
作品:《玲珑月》孔部长:“节约时间呀……正好把之前没处理完的事情都弄好,咱们自己还能得空开两个会。”
就很嗨皮!
这一天露生起来,没见着求岳,估计是昨天在孔祥熙那里说得太晚,几个不讲究的大老爷们就在办公室胡乱睡了。黛玉兽当然要精致,怡然自得地梳洗了,推开落地窗,向外伸个懒腰,华盛顿没有纽约那么繁华,但显然空气清新了一倍,看看窗外绿草红花,连阳光都晶莹剔透,正是盛夏的北美风情。
露生哼了两声小曲,看看时间正好,早上五点半。踩了拖鞋到楼下,给大家做早点。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美国女仆惯于偷懒,之前在长岛也是这样,没有管家盯着就各种偷懒耍滑——听见盘碗响动的叮当声,有一个黑姑娘翘着呆毛溜出来了:“先生,要准备早餐是吗?”
露生听不懂她的英语,笑着摇摇手:“你睡去吧,我来就成了。”
黑姑娘感激地画了个十字,又溜回去睡了。
黛玉兽开心地独据厨房,拉开冰箱看看,又翻弄翻弄蔬果篮子——美式厨房是好,干净整洁,什么东西都是依着人来订造的,一转手就是洗手台,手一抬就是烤箱,只可惜没有炒锅,锅子都是平平的,铲子也没有。正在左翻右翻,后头又进来一个人,露生不回头地摆手道:“不用你们,你们做的奶油牛油太伤胃口,我自己来就成了。”
后头那人道:“嗯,我看你还能做个什么,心思都用在这上头了!”
露生吓得回过头来:“六爷!”
冯六爷臭着脸,拿个杯子倒水喝:“你怎么回事?跟着来也就算了,我怎么看名单上写你是个厨子?”
露生红着脸道:“我又不会英语、又不懂经济,跟着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幸好会做饭。”
“那你戏也不唱啦?自己搞的盛遗楼也不问啦?”六爷蹙起眉头:“合着畹华栽培你,就是让你给人做饭的?”
真他妈的焚琴煮鹤,冯六爷心说我小梅和玉芙辛苦培养的好学生,给这帮俗人当厨子?你们能再奢侈点吗?是不是还要程砚秋给你们拖地、梅兰芳给你们倒水?又骂金求岳真不是个玩意儿,白露生小东西恋爱脑你能不知道?一天天的就会腻在一起,一会儿不在一起是能死还能怎么样啊?新婚伉俪都没你俩腻歪!
他这边腹诽,弹幕都从脸上冒出来了。
露生不理他,拿了个西红柿,在水池里洗,抿嘴儿笑道:“做饭只怕没有我这本事,能从美国偷走八千万。”
冯耿光给怄笑了:“可以、可以,小东西踌躇满志,现在敢跟我蹬鼻子上脸了。”点一点露生的鼻子:“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别太志得意满,小心乐过了头!”
“六爷怎么跟我们太爷似的,总喜欢说我呀。”
“说你是为你好——不是什么事情都非要凑热闹,金融的事情自有金融家来干,难道还跟你们这些不懂钱的叫苦叫累吗?”
露生就停了手:“六爷,我们不在国内的这半年……你很辛苦吧。”
冯耿光坐在窗前,抬头看看他,半晌,淡淡一笑。
“是啊。”他说,“这也没什么。”
窗外是绿草如茵,和马思南路的梅家小楼一样,有洁白的鸽子飞过。
“上海的纱厂倒闭了六成,中国银行也被日本人突击,日本的正金银行,用存款挟持收购白银。”冯耿光静静地凝视白鸽的翅膀,“实话说,都知道你们去想办法了,所以大家咬牙撑着,一面要给几家支柱的大厂放贷,另一面还要顶住日商收购的压力。”
每天都有人跳楼,黄浦江里多少冤魂。
“畹华一直担心你,怕你出事,又不能四处打听,和玉芙说了几次,都流泪,只怕哪天听说你没了,那不是叫玉芙疼死?”他垂下眼帘,“听说你们在伦敦遇刺,都是几夜都没合眼——”
露生柔声道:“还好现在都挺过来了。”
“挺过来是挺过来,我有一句话要嘱咐你。”冯耿光锐利地抬眼,声音放轻了:“别太信过孔祥熙,孔家宋家,手腕最多,我在他们手里也吃过亏,今日同舟共济乃是迫不得已,来日未必不会翻脸成仇。你和明卿那孩子,要知道给自己留后路。”
露生就有些迷茫,唯有点头:“……六爷不也是跟着来了么。”
六爷无话可说,六爷瞪眼:“我来是因为——我——”
露生甜甜一笑,又撒娇:“六爷就是我的后路。”
冯六爷无奈了:“我能是你什么后路?你也是大人了,要学会走路小心。别的不说,有一样,别把你本行丢了,你这个行当是不受政治也不受商业影响的,民间拥趸又多、一呼百应,最是后路——你看我什么时候让畹华问过银行的事?这次来也就罢了,以后不要总是跟着明卿到处乱跑,你还年轻,要做自己的一番事业,别做他人附庸。”
这话,梅兰芳也说过。
可是露生知道,那时的自己,和现在不一样。
也在餐桌边坐了,露生和静道:“知道六爷是为我好,可我自有一套琢磨戏路的办法,哪怕是这半年我没有练功,我的心境是见长的。”
冯六爷黑线:“见长,你还成仙呢!”
露生笑道:“绝不空口大话,等回去了公演,六爷就知道。”
六爷给他弄得没辙,瞧他一副含情样子,想起姚玉芙说这孩子“因情生戏”,无奈摇头:“你们这些人呀,多情种子!”说着,捋起袖子:“行了,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露生慌道:“这哪能行?六爷去花园里散荡就罢了,这里有佣人。”
六爷不耐烦地将他一搡:“我来吩咐佣人,你给我去花园儿里吊嗓去——叫玉芙知道你不务正业,成天在这偷东西做饭,一顿好竹板子等着你!”
露生抿嘴儿一笑,依言去了。
过一会儿,从庭院里传来一阵清音,唱的却是个“西江月”——堂上敎成燕子,窗前学画蛾儿,淸歌妙舞驻游丝,一段烟花佐使。点缀红泉旧本,标题玉茗新词。
人间何处说相思,我辈钟情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