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摇曳，猫头鹰立在枝头，喉间的咕咕叫声随着夜风传荡。

杜氏宅院。

一处卧室中，明明该是午夜梦回之际，可房中却烛火通明，照出橘黄色的光芒。

一群男男女女围在床前，唉声哭泣，身影被烛火拉的老长。

病床上，躺着一位鸡皮鹤发、面色灰败的老人。双眸紧闭，口中发出艰难的“嗬嗬”声。

似是老旧的破风箱，一使用便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快要散架一般。

重凡与寒驱一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只不过由于二者不是凡俗，是以屋中众人都不能发现二者的身影。

看清面前的老者，小人儿顿时捂住嘴巴，”他......他不是当年那个老大夫么！“

想当年，还是这老头将她断裂的本体背上了山，由此她才能重获新生。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光景，往日里一向肆意快活的小人儿竟反常地沉默下来。

明明身为一把利器，死在她本体之下的妖魔鬼怪不知有多少，早已见惯了生死。

可，面对着这昔日的故人，如今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喘气幽微的模样，她感觉像是吃了一颗秤砣，心里坠坠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主人，他是要死了么......”

小人儿语气低落，讷讷道。

闻言，重凡微微点了点头。

“他已命如烛火，最多一刻钟，便会驾鹤归去。到底乃是故人，特来见其最后一面。”

小人儿眼中划过一抹哀愁，却见自家主人定定看向病床，轻声唤道：

“杜仲景。”

下一秒。

“呃——”

只见老人深吸一口气，喉咙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嗬声，如同多年淤积的下水道被一下子疏通了一般，重新喘过了气来。

双眼幽幽睁开，眼中亦渐渐开始聚拢光芒。

当看见眼前浑身散发着柔和光晕，身穿山河神裙的女子身影，以及女子身旁虚幻的蓝衣小人儿后，顿时惊愕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床下有人发现了这幕，立马惊喜大叫道：“曾祖父醒了！你们快看！”

这下子，屋子里几代人连忙抬起头来，呼啦啦紧紧围绕在床前，却有人喜，有人悲。

喜悦的，皆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或年轻人。

他们高兴地伸长了脖子看着老人，分明见其面色稍稍红润了一些，不似之前一般隐隐发灰。

可屋子中的许多大人却还是哭泣不止。

“爹，娘，高祖父明明已经醒了，你们为什么还哭啊？”

一名五六岁的孩子望着自己的父母，不解道。

听得此言，母亲一把将孩子捞进怀里，默默流泪。

眼看着床上的老人口唇蠕动了两番，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同样一把年纪的杜程垂着泪，立马躬身附耳听去。

却听老人断断续续道：

“娘......娘......”

他霎时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

心中的悲意亦被父亲的话冲淡了一些，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