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暑假里早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前一夜很迟才入睡。

早上，桐野茜睡得很死，直到其中一名室友抱着她坐起身，又猛摇了一阵，她才从无底的深渊里捞起自己不断下坠的意识。

“唔啊！”

“什么‘唔啊’啊，都已经六点多了,快点起来！”

室友们匆匆离开房间，只留桐野茜一人。她坐了一会儿，意识和脑袋一起低垂，并且越来越低，身体因此失去平衡，向一旁歪倒,却再度将她惊醒。

制服怎么在地上？

倒在榻榻米上，她看着脑袋旁边的制服，又凑近嗅了嗅味道,才想起这是宗谷昨晚借给她的外套。

“宗谷的……”

余光瞥见门口有人探着脑袋，她望过去，红子对她笑了一下。

“还没有睡醒吗？”

“唔……”吐出嘴里的头发，桐野茜趴到地上，伸直胳膊和双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还是好困。”

回应了门口路过的某个女生的问候，红子走进房间，在她旁边坐下来，抚摸着她的后背。

“起迟了就没时间吃早餐了哦。”

“我知道啦。”埋着脑袋，桐野茜闷声说道。

看到放在旁边的制服，红子随手捡了起来，接着却觉得有些不对。

“茜的制服尺码有这么大吗……”

桐野茜翻身坐起，“这是宗谷的。”

“诶？”

“他昨晚……他昨天借给我的。”

“是吗……”

红子低头闻了闻，果然是宗谷的味道。除此以外，另一股味道也非常明显，就来自她面前的少女。

什么时候借的？

她有些茫然，对此事毫无印象。

“我要换衣服了。”桐野茜从她手里拿回制服,又指了指房门，“红子，帮我关一下门。”

“噢……好。”

红子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自己的房间看了看，朝雾铃果然又躺下了。

“铃……”

她两头忙活，最后三人一起下楼时，已经是十多分钟后了。

而离楼梯口最近的男生房间里，宗谷也刚带上门出来。

“接着！”

桐野茜一见面就将衣服丢了过来，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他还是及时抬手接住，又转身送回房间里。

“我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迟了。闹钟没响吗？”

“闹钟完全没用！”

四人一起去食堂，已经过了人最多的时候，而此时离上课也只剩十多分钟。

解决了早餐，来到教室，他们在角落里的座位意外地得到了保留，似乎是专门为他们空出来的。

落座不久,担任教师柴崎诚和竹内琴美也出现在教室里。虽然底下是两个班的学生,但柴崎诚同样是两个班的数学教师,替打着呵欠的同事将事情都交待了。

“……最好在中午的时候就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考试结束后，我们立即返回学校，以免台风登陆后风雨太大、回不了家……”

担任教师在台上絮絮叨叨，听到下午的考试，宗谷倒是受到提醒，想起前天那几位来拜托自己紧急补习的同学。他的承诺是包过，而他们一连两天都没有动静，想必都是在第二天的补考中一次性通过了。

消退的睡意隐约有卷土重来之势，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旁边的红子忽然丢来一张纸条。

“……”

扭头望去，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又用目光示意身旁，表示这是桐野茜递来的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昨晚的事情没被发现呢。】

看过纸条，又对望着自己的桐野茜点了下头，红子的视线戳得他脸有些疼，只是眼下也不是回应的时候。

柴崎诚强调着下午要尽快回去，直到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才离开教室。

“起立！”

“行礼——”

“坐下！”

第一节课是英语，也属于下午要考试的几门科目之一。底下的学生让英语老师透露一下考试的内容，台上的教师打着哈哈，避重就轻，只说到了下午就明白了。

在短暂的混乱中，红子歪着身子往宗谷这边靠了靠，中间隔着走道：“宗谷觉得下午会考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随即摇头，“考什么都一样。”

“范围呢？”

“就这两天学的这几页吧。”

“宗谷昨晚跟茜做了什么？”

最后一问声音极小，只有彼此能听见。

“……”

看着镜片后在意的目光，宗谷没由来地想起了昨晚那场梦里怎么也看不清的那张脸。

“没做什么。”

视线越过她，旁边的桐野茜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教师，显然也对下午的考试非常在意。

“下课再告诉你。”

红子看了他一会儿，点了下头。

以老师为目标的小小混乱没有持续太久，课程继续，底下的学生却没能完全平静，靠窗或靠着走廊的角落里，总能听见一点议论的声音。

“希望下午的考试不要太难。”桐野茜打着呵欠说道。

第一节课结束后，宗谷起身靠到窗台边，红子也站了过来，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对着教室里面，她朝着窗户外面。

“去外面吃了点东西。”

“什么？”她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宗谷和茜？昨天晚上？”

“嗯。”

“哪里？”

“集训所附近的一个村子……两三公里外吧。”

“……”

红子沉默片刻，往他身边挪动一点，手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过来，在他背上戳着转动着。

“又不带我。”

“事发突然……”

“借口。”

“不信你去问她。”

“我……”

“——宗谷。”

伏见的声音忽然响起，红子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

转过身，伏见已经走到宗谷面前了。

“真悠闲啊，我也想拥有宗谷这种大半夜去看星星的心态，明明第二天还有考试。”

“看星星？”红子望了过来。

伏见稍微一怔，随即在心底排除了【吉川红子】这个猜想。

“不，那个……”

宗谷没有说明太多，用目光对红子表示待会儿再解释，接着又看向伏见：“别废话。”

伏见立即笑了起来，“下午考试的时候，宗谷跟我坐一起吧。”

“作弊？”

“不。考试的意义在于查漏补缺，让宗谷坐在我边上，就是为了在发现问题的时候立即将其解决。”

“……”

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宗谷还是点头了，“如果考试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安排的话。”

“放心吧，我特地跟阿诚打听过了。”

伏见带着满意离去，临走前又看了看排除红子之后的剩下两个猜想，结果桐野茜和朝雾铃趴在桌子上，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他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推论。

“看星星？”红子又望了过来。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其实是翻出去吃夜宵了吧。”宗谷看着趴在桌上、脸朝着他和红子的桐野茜，“只是一个借口。”

“是吗。”

红子对他和桐野茜昨晚去做了什么并没有太多怀疑，更在意的是自己被排除在外这一点。

“不是故意不带我的吧？”

宗谷想了想，“当时肯定没有这样的想法。”

“当时？”红子皱起眉。

他转身扫望着底下的中庭，接着抬手一指，“你看见那段墙了吗？”

“哪段？”

“就是……哪段不重要，你觉得有自己可以翻过去的地方吗？”宗谷认真地看着她。

“……”

红子望了一会儿，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瞪他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桐野茜还在趴桌睡着，一半长发垂下，另一半铺到了她这一边，柔顺黑亮。

既然不是有意的，那为什么到了第二天，她还是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呢？

红子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过度解读这个问题。

“——别想太多了。”

预备铃响起，宗谷回到座位上，也没看她，考虑着要不要利用这节课的时间稍微补充一下睡眠。

红子望了望他，没说什么，转头将桐野茜摇醒。

“茜，上课了……”

游离于清醒与昏沉之间，夏期合宿最后一天的上午慢慢过去。吃过午饭，宗谷想起柴崎诚的提醒，回房间收拾东西。

“宗谷，下午你跟我坐一起吧，回去我请你吃饭。”同住的另一个男生说道。

“你来迟了。”宗谷对他笑了笑，而同样回到房间收拾东西的伏见略带得意地搭上那个男生的肩膀，又低声跟他商量起来。

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过来，只有几套换洗衣服，收拾得也很快。将借给桐野茜穿了一夜的外套也塞进旅行包，宗谷的东西便收拾完了。

“话说回来，宗谷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他回过头，问话的是另一个男生。伏见在旁边悄悄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饿了。去食堂自己做了点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