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

签完最后一个签名，隋夜长长出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巨石终于挪开了。

孟院长笑着同她握手，然后领着她去小庄的房间收拾东西。

隋夜第一次见小庄的时候，他才刚刚学会走路，晃晃悠悠地跟在福利院小姐姐身后在院子里跑，枯瘦蜡黄的脸上两颗黑褐色的眼珠儿里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孟院长说：“这个孩子出生不久就被他的母亲遗弃在福利院门口，因为是早餐，身体一直不太好，能勉强长大不容易。”

彼时隋夜还只刚刚上大二，领养小庄的念头虽然日夜疯长，但最终被她压制在心底，只每周抽时间来看他一次。

小庄长得单薄瘦弱，也不爱说话，有时候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坐就是一天。天黑下来的时候，小庄会抬起头问她：“阿姨你要走了么？”

隋夜会摸摸他的头，定下下次见面的时间。

那段时间，隋夜拼命地学习，做兼职，逼迫自己忘记老隋的事，一切等毕业之后再说。

孙艺玲身上的铠甲太厚，她有没有坚韧的武器，时间能给予她的只有拼命的学习，然后如溺水之人一般抓住一块浮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告诉自己，一切都需循序渐进，黑暗也不会永无休止。

隋夜用了时间完成了毕业、找工作、在陌生的公司里处理人际关系，最后站稳脚跟，每个月拿还算可观的工资，至少能养得起她和小庄。

带着小庄离开福利院后，隋夜将他带进肯德基，两个人点了一套全家桶，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街上的车水马龙。

这是小庄第一次离开福利院，彼时他还只有不到六岁，小小的个子刚到隋夜的腰部，吃东西时，眼睛会很认真地盯着手里的食物，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突然冲过来的其他孩子抢走。

吃完饭，隋夜带着小庄去了市里最大的游乐场，从中午玩到傍晚，回家时，小家伙累得趴在她肩头睡着了。

小庄已经到了幼儿园入园的年纪，但因为福利院条件有限，小庄一直没能入园，福利院里的志愿者虽然教了一些东西，但仍远远不够。

隋夜带着户口本和小庄去老教职工家属院那边开介绍信的时候，正好遇见买菜回来的舅妈。

“小夜，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走，回家，舅妈给你……”舅妈伸手去拉隋夜的手，这才发现一只紧紧贴着隋夜大腿站着的小男孩，愣了一下，问，“这谁家孩子呀？”

小庄胆子小，舅妈又是大嗓门，小庄吓得直往隋夜身后躲。

隋夜没想着瞒着谁，伸手摸了摸小庄的头，抬头对舅妈说：“我领养的孩子，叫小庄。”说着，低头温柔地对小庄说，“小庄，叫舅姥姥。”

小庄小心翼翼从她身后探出头，小声叫了一声舅姥姥，然后又快速缩回隋夜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