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夜家老宅，在晨曦初露的微光中更显肃穆。今日，是夜老家主起灵的日子。没有过多的宾客，昔日的同僚与好友均未收到通知。灾难之后，每个人都挣扎在生存的边缘，这份哀伤无需再向外人道明，以免璃月港的人们再次目睹他们的悲凉。

戎昭从房内缓缓走出，衣冠整洁。相较于前几日，他脸上那片凌乱的胡茬已被剃净，仅在下颌处留下一缕短髯作为岁月的印记。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中却闪烁着寂寥而坚定的光芒。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压力，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挺直了脊梁，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坚定，向着灵堂的方向行去。

看起来如今戎昭的状态似乎已有所好转。但这些年来，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所背负的重担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精力，使他身心俱疲。然而，他知道，无论多么艰难，今日自己都必须坚强面对。作为夜家唯一幸存的支柱，他不能让父亲在最后的时刻蒙羞，这是他对兄长、对昔知以及对自己的承诺与责任。

众人静静地伫立着，四周一片沉默，气氛压抑而沉重，仿佛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古老的老宅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肃穆，岁月在墙壁上留下的斑驳痕迹，仿佛也在诉说着夜家曾经的辉煌与沧桑。

当最后的仪式缓缓开启，悲伤的氛围如浓稠的雾气一般，迅速弥漫在整个老宅的每一个角落。此时，钟离先生沉稳地现身于人群之前，他身姿挺拔如苍松，一袭长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昔知手握护摩之杖站在他身旁，神色坚定，一头长发随风轻扬。她手中的护摩之杖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如同她坚韧的内心一般。

钟离先生微微垂眸，神色庄重，轻声吟诵着，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古老的乐章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想必那是写给夜家老家主的祝词吧，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对逝者的敬重与缅怀。

戎昭站在不远处，眼前尽是幻觉与幻听，那些曾经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然而，他凭借着全部的耐力，死死地钉在原地，身躯不受控制地慢慢颤抖起来，且越来越厉害。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钟离先生和昔知，钟离先生的身影如同巍峨的山岳般沉稳，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沧桑变化。而他的昔知，身形亦是那般挺拔，就如同她手中的长枪一般，笔直而坚定。那两个人，在戎昭的眼中，都是那样的锋锐而耀目，仿佛黑暗中的明灯，给予他一丝微不可闻的希望与慰藉。

下一瞬，昔知微微抬起手，掌心之中陡然燃起熊熊火焰。她紧紧握住长枪，用力将其杵向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火焰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瞬间形成了火龙卷的壮观效果，呼啸着席卷而上，直冲向空地上被柴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的棺木。

火焰冲天而起，热浪滚滚袭来。那一瞬间，戎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恐慌，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在他的记忆中，这样的火焰代表着毁灭与终结，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他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他害怕面对这样的场景，害怕再次经历失去与痛苦，那些曾经的伤痛如影随形，让他在这一刻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身后，一只温暖的小手悄然伸出，轻轻抓住了他冰凉如寒玉般的手心。戎昭呆呆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身旁那个小小的身影之上。小夜琪的情绪同样被畏惧与哀伤所笼罩，那模样让人怜惜不已。可她却紧紧拽住他，仿佛要用自己那微弱的力量阻止他逃离这让他心生恐惧的场景。小家伙的眼眸中泪光闪烁，微微颤抖的嗓音如同风中摇曳的铃铛声轻轻响起。

“叔父……叔父……别怕……”小夜琪踮起脚尖，温柔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那熟悉的触感，瞬间将戎昭的思绪拽回到那一日的夜间…

就在此时，戎昭眼前的幻视与幻听如烟雾般消散殆尽。他终于从眼前混乱与恐惧的幻觉之中挣脱出来，目之所及，只剩下小家伙那朦胧的泪眼和略微颤抖的嗓音。

“我们都在……昔知姑姑说，说这样，叔父会不怕……”那纯真的话语似乎是真的拥有神奇的魔法，那如同甘泉一般的魔法，轻轻拂过戎昭那满是创伤的心，让他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另一边，昔知缓缓收回目光，微微垂下视线，将目光落回到手心的护摩之杖上。她轻轻转头，望向一旁的钟离先生。仪式已接近尾声，而这一切结束后，她似乎就没有理由再继续留下来，留在那个人的身边了。不过幸好，幸好还有另一个可爱的小人儿。那个小人儿可以代替她，在那个人最无助的时刻，紧紧抱住他，给予他安慰。如此一来，即便她无法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她也能略略放下心来。

毕竟，他们…才是最为亲近的家人，而自己算什么呢？昔知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是算什么了…自己对他们来说，自己…只是往生堂的堂主了…对么？

胡堂主…呵…

但果然，还是有些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