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平宁郡主哽咽出声，泫然欲泣的看着大娘娘。

“傻孩子，”大娘娘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语气低沉道，“一晃过的真快啊，哀家记得你刚进宫时才七岁，刚来的时候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一眼看不住就偷摸的跑到我屋里了。”

“宫里宫外都说是你有福，养在我膝下，其实仔细想想，那些年也多亏你陪着我，一个个寂寥的深夜才熬的过去。”

“哀家还记得给你和齐宣定亲的时候，你哭着说不想离开熙宁殿，想陪着哀家，直把齐宣唬了一跳，生怕他托老国公爷向先帝求的亲事不作数了。”

“一转眼，元若都成亲了。你呀，养在我膝下，性子像我，执拗好强，索幸这么多年，有齐宣宠着你，护着你，事事依着你。”

“这辈子，哀家看似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但其实从未享过半分夫妻间的温情。你啊，比哀家幸福的多。”

“大娘娘~”

两行清泪从大娘娘脸颊落下，凤眸微张，眼中温情不再，声音也冷静下来，“可平宁你是知道我的，那些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同先帝爷不是伉俪情深的夫妻，但属实是很好的搭档。有些东西，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争。”

她浅笑着看着平宁，“别哭了，齐宣辞官的时候，我就懂了他的用意。哼，他那个人，看着年轻时候吊儿郎当不慕名利，但满汴京城里没有比他看的透的了。当年我用你们的亲事绑着他，让他在户部一坐几十年，给我办事，他心里也是怨我的吧。”

“行了，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情，也早就还完了。”大娘娘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平宁的脸，“你呀，要真是我女儿该多好。”

说着摇摇头，“罢了罢了，那日哀家既许了齐宣辞官的折子，你也该明了哀家的心意。以后好好护着你们齐国公府一家，不要掺和朝上这些事情，尤其是元若，嫉恶如仇又刚正耿直，不要让他意气用事。”

她抬眸扫过如兰，眼里也露出笑意来，“日后待元若的孩子出生了，抱进宫里让我看一眼就好。”

“算了，宫里如今也不是个好地方，还是别来了。我在宫里几十年了，好的很，以后你也不用再进宫来看我。”她俯身向前，靠近平宁郡主的耳侧，轻声低语，“你最是知道我的，知道我不会半途而废，知道这辈子不曾享过夫君疼爱，没有一儿半女，唯一能抓在手里的，就是权利。我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走吧，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守好你自己的家。不要牵连到我，也不要被我牵连，就当是全了这么多年咱们俩这份单薄的母女情谊吧。”

“大娘娘，我~”平宁郡主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可一番话到底哽在喉头说不出口，说什么呢？说自己没有怪过大娘娘利用自己向襄远侯府的部将故旧示好，说自己没有怨过大娘娘年轻时候利用自己同后妃争宠，还是说自己没有恨过大娘娘用亲事威胁齐宣呢？

怎么会不怪呢?还好是齐宣，若是换个人，还未成亲，亲事便成了一纸筹码，一座枷锁，婚后自己过的又是什么的日子呢？

可是自己又怎么会忘记小时候大娘娘轻声吟唱哄着自己入睡，又怎么会忘记大娘娘手把手的教自己管账理事，让自己拿整个熙宁殿练手，又怎么会忘记成亲时大娘娘那双泪眼朦胧的眼呢?

说什么呢？说自己还是觉得齐国公府的百年声誉和一府上下的性命更重要，帮不了大娘娘了；说自己的儿子儿媳还年轻，不能压上他们的性命帮大娘娘了；说自己和齐宣这么多年也累了，如今佳儿佳妇在侧，也想过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生活了。

什么都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大娘娘对自己未必没有真心的情义，自己对大娘娘也不是全无埋怨。

平宁郡主冷静下来，自己擦拭了脸上的眼泪，脸上扯出笑来，刚想说话，就见官家大跨步从门外走来，忙咽下口中的话，起身朝着官家行礼。

“免礼免礼，不必如此拘束。”官家坐在床榻边上，看了看脸上精神不好的大娘娘和脸上泪痕未干的平宁，佯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开口，“母亲许是久未见平宁，竟喜极而泣”说着转头又看向平宁郡主，“你也是，朕让你来宽慰大娘娘的，怎么反倒惹大娘娘伤心了。”话语间虽有些责怪，但语气丝毫未见生气，反而有些看热闹的意味在。

“是平宁的不是，一时未控制住心绪，竟惹得大娘娘落泪，望官家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