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到了木制窗口前，粗粝皲裂的大手轻触到碗边缘的一角，碗边热度传递到指尖，掌心。

他的指尖忍不住轻颤，有这样真实的幻觉吗？

不再多想，他抱着誓死的决心，抿了一小口所谓能保平安的药粥。药粥温热，并不滚烫灼人，咽下去如适中的清泉甘露一般，暖热了小腹，呼吸间身体也变得热了起来，麻木的四肢有了力气，就连原本被寒风吹到浑噩的大脑也缓缓清醒了过来。

这是、真的……？不是幻觉。

窗口上方‘可试喝’三个字不知何时消失了，窗台前没有再出现温热的药粥。

刘指挥员明白了，缓缓走过去，看到一个如募捐箱一般的四方木箱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单薄的衣裳不值钱，身上的武器不能丢，那就只有……

喝下药粥后重新感知到温度的粗糙手指缓缓从腰间掏出了一直被摩挲到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老旧钢笔，那大概是他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了。

他还没有喝完药粥，只是抿了一小口，现在还在手里端着。

刘指挥员向前一步，把钢笔投入了木箱子。

他大约是想试探一下。

如果钢笔投进去没有药粥出来，那手里这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就分给其他人喝。

“啪嗒——”

钢笔落入箱底的脆响，在寂静的雪山上格外清晰。

【叮！发现红军重要指挥官珍藏的钢笔一支，笔身刻有‘华国胜利’字样，具有非同一般的收藏价值，目前最高交易价……】

下一瞬，原本空荡荡的窗口上方，多出了几个大字——药粥畅饮。

随即窗台上又出现了一碗热粥。

悬着的心，缓缓落地，又再次提起。

刘指挥员仰头喝完粥，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连碗消失了都不曾发觉，他急切的转头踏入风雪中，与缓慢前进的队伍集合，不到一分钟，原本的队伍就缓缓调整了方向，前方的命令口口相传，身后的人已经无法动脑思考了，所以下令必须简短有力。

看着命令在被传递着，刘指挥员一边带路，一边调动起身体的力量哼唱起即兴改编的红歌：“茫茫的雪山不可怕，敌人的枪炮算个啥，沉着勇敢闯过它！无敌的红军是我们，打垮了敌人百万兵……”

“抬起步子往前冲，风不怕，雪不怕……”

前面的人打起精神跟着学，后面的人跟着一起唱。

走到了云雾间，所有人都跟着前面的脚印走，刘指挥员领头带着所有人往云雾间拐了一头，藏民们也跟着排起队，前面的人喝完都有了力气觉得身体热烘烘的，浑身是劲，体质好的人甚至身体冒出了热气。

没有人问药粥是哪来的， 都被冻迷糊了，都快死了，脑子迷迷糊糊的，有口吃的就足够感激了，谁还有额外的精力去追究药粥来源。

后面的人被前一个教着去窗口拿粥，以此类推，全程下来没有一个人争抢，所有人路过窗口都捧着一碗药粥走，而且，明明没人要求，他们却都安安静静的从身上摸出了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珍视的东西投进了箱子。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不识字，误以为这是仙姑的功德箱，因而有的人投进了从家乡老屋门前折下的一节树枝，有人投下了战友染血的草鞋，还有人投进了给家中孩子用草编成的小玩具，还有穿了绳的子弹壳，那是从身体里取出来后带着的，像是平安福一样的……

每一样东西都不起眼。

有人是为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祈福，有的人是为了阴阳相隔的战友求来生顺遂……

剩下的三十里路，恢复全盛状态的队伍走的异常的稳，歌声越来越嘹亮，歌词不长却铿锵有力，一句比一句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