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没人说话，许建成沉默地坐在前面驾驶着电动三轮车，乡间的小路有些颠簸，已近初冬，晚间的风刮在脸上，凉得发疼。

出了村子到得平日坐车的路口，已经是八点多了，其实这时候大多公共交通已经下班的，但毕竟是城乡公交，有时候遇到特殊情况，司机也愿意多跑两趟赚点。

许建成把三轮车停在路边，眉头锁着往平日里车来的方向看：“今天要是没车了就回去吧。”

许徕娣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盯着自己的鞋尖没说话，许嘉珤也不想说话，于是就只有风声和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声回答他。

许建成回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儿子和女儿，眼中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有大巴缓缓驶来，停在了几人面前。

年久掉了漆的车门打开，一个卷发浓妆的女人从车门处探出头来：“去市区的，最后一趟了啊。”

没多耽搁，姐弟俩迅速上车，向那女人付了钱就各自找座位坐下。

许徕娣坐在窗边，车内是有些昏黄灯光的，于是外面的黑暗就不大看得清，窗户上只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

车子重新向前跑，许徕娣想着刚刚路边的寒风中，许建成微微驼着背回头看他们的眼神，心里说不清是难过多些，还是心疼多些。

这么冷的晚上，村里那条路上也没路灯……

“许徕娣。”刚刚跟她分开坐的许嘉珤竟又坐了过来，“我今天晚上能不回学校不？”

许徕娣回头，静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个弟弟真的很奇怪，如果是说他是个坏小孩吧，他半小时前还在像个小狮子一样，龇牙咧嘴地维护她这个近来老是打他的姐姐，但要说他是个好孩子，他又不学习，肆意挥霍着父母和她赚的血汗钱，去做一些懂事的穷人家孩子不会做的事。

许嘉珤被她这长长的一眼看得发毛，缩了缩脖子，完全没了在许建成和李大娘面前的横劲儿。

“我眯会儿，到了叫我，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看他这副样子，许徕娣没来由地觉得疲倦，脑袋靠着窗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趟车一般车速都很快，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只用了半小时就跑完了。

车子驶进车站，浓妆女人上前拍了拍头挨着头睡得香甜的姐弟俩：“醒醒，醒醒，孩子乖，到站了。”

许徕娣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耳边是许嘉珤轻微的呼噜声，扭头一看，他正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睡得昏天黑地，不但打呼噜，还流口水。

外套的肩头此时好像已经湿了一大片。

她伸手在他脑袋上推了两下，许嘉珤伸手挠挠，调整了下姿势，那呼噜声就接上了。

许徕娣刚醒还有点懵，看他这样大脑宕机了一瞬，浓妆女人伸手在许嘉珤的大脑袋上拍了两下：“到站啦，再等会儿把你带卖了去啊孩子乖。”

这下才算把他叫醒了，姐弟俩双双顶着精神涣散的脸下了车，身后是女人跟司机的调笑声：“俩心大孩子，睡那么香，不怕被人给卖了。”

怕不怕被人卖了不知道，但肯定是怕挨揍的。

许嘉珤想到自己刚刚非但没能提前叫醒姐姐，反倒比她睡得还香，想到他姐最近的精神状态，就觉得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