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就没人见过你的老爷爷了，他或许是死了，或许是真的投靠了妖族。至于你的老奶奶，她那时孤身一人带着你尚在襁褓之中的爷爷来到青洲闯荡，虽然过得艰苦，却也成功将你爷爷拉扯大了，看着他步入仙途，修成一方大能，成亲生子，最后在旧伤与心病的折磨下陨道。”

“其实她当时还是有别的选择的，她的出身也不弱于龙洲李家，只要她愿意不要你爷爷了，然后与你老爷爷划清界线，大可以回到家族继续过平常日子。但她还是选择了为了自己的孩子，跑到了青洲，藏起心伤，在无休止的厮杀之中，撑到了最后。”

父亲说着那些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故事，一千年的时间，让过去也变得模糊了起来，至少在灵予的耳中，已经变成了与她无关的遥远故事。

“你爷爷也是个厉害的人，年幼时跟着母亲在异地他乡讨生活，混迹在那些散修之中，硬是靠着不要命的狠劲与一杆压不垮的脊梁，保全了母子二人的体面，生生在那些青洲开拓散修之中，打出了一片天。”

父亲讲完了他祖辈的故事，便又开始说起了他自己的父亲，言语之中满是敬佩。

“之前的事，我说不清，但我小时候过得日子，却是比予儿你要好上不少。那时候你爷爷虽是散修，但即便是七大宗的修士，见到了他也都忒尊称一句玖玉尊者。”

“我当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担心你爷爷瞪着眼攥着拳就往外飞，那便是要与人打起来了。”

“你爷爷脾气可是爆得很呢，仗着自己是个体修，铜皮铁骨，力能担山覆海，哪怕是见了比自己修为高一些的人，一言不合也都能打起来，虽然不是此次都能打赢，却从来没让对手讨得半分好处，这才能让人人都要敬他三分。”

“可惜你爷爷他后来遭人算计，受了魂伤，气魄不全，三魂难聚，已是半痴之人，而我如今却无颜面再回去尽孝……”

父亲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看得灵予竟也跟着感伤了起来。

“至于我，却是最没出息的。我当初资质奇佳，当时被七宗之一的万权宗看中，收为真传弟子。我当时不及便算，便已是阵符器、丹卜医六艺皆精，更是在卜算一道上靠着一手自创的《卜天言灵术》横压一世，便是各宗亲传，当世天骄，与我亦在伯仲之间。”

他谈及当年的意气风发，却是尽显沧桑。

“当时的我可谓是锋芒毕露，青洲年轻一代无不知晓我的姓名，爱慕我者，不论男女，足有千人，但当时的我一心求道，自然无心于男女之情，拒绝了所有人的示爱，包括那些青洲顶级世家的招赘。”

“在那之后，我的修行路就突然坎坷了起来，想要什么资源，宗门都是推三阻四，哪怕赚取到了足够的贡献，却也是被各种借口拖延支付，哪怕是想要自己出宗寻找资源，也会被人拦下禁止出宗。”

“失去了那些资源，再怎么天资过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的修为进展便也逐渐停滞了下来，在宗内的地位也从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跌落成了人人冷眼的边缘人。”

“再之后，几乎走投无路的我却突然碰到了命中注定的人，一个顶级修仙家族的大小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说她可以为我提供修行资源，她说她不想看到一个天才因为小人的针对而消沉下去，她说她想要看见我闯出一番事业，让整个青洲都后悔他们的所作所为。”

父亲说到这里，攥紧拳头，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很明显他在愤怒。

“当时绝望的我以为她就是我长夜中唯一的光，却不成想，她却是那个真正的小人。一切不过是一场戏，无论是那些刁难，还是所谓的救赎，都不过是她的剧本。”

“世家需要优良的血脉换取一代又一代源源不断的强者，以此来维持其无上的地位，因此他们会向一切资质奇佳却出身普通的天才发出邀请，只要他们同意入赘，便能提供给他们远超从前的资源，若是不同意，他们则决不允许足以威胁到他们地位的天才继续存在。”

“他们会先掐断资源，再在我们绝望之际伸出援手；若是被看穿了，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只是一场阳谋，是选择继续这种贫瘠的生活，还是选择给他们当狗以换取丰富的资源呢？经历过之前痛苦的人通常都会选择第二个，但我并不是。”

父亲愈发愤怒，眼中燃烧着沉默的怒火。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虽然开始沉溺在她的温柔中，却也察觉到了真相。我并没有装作什么都不懂，而是向她袒露了一切，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到我们那微不足道的感情上。”

“但结果却是，我被通缉了，以忤逆师长、迫害同门等我从未做过的事情作为我的罪名。”

“我被曾经的同门追杀，被逼到绝死禁地，拼着修为跌落、根基损坏的代价侥幸活了下来。再之后，便是到了青苍城，隐姓埋名，连家都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