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卫没有机会射出第二发照明弹。远处的黑暗中，铜锣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急促而激烈。是兰州军撤退的军令。

照明弹给乌木二军提供视野的同时，也暴露了地支城自身。

禹藏花麻果断下令撤退。然而，撤退并不容易，人的反应有差别，马的差别更大，还有人与马之间的隔阂。

有人想撤，可还有人反应不及继续往前冲。加上浓重的夜色，以及小太阳带来的震撼。于是，碰撞、倒地、翻滚、践踏......

兰州军混乱不堪。这条仓促的军令本身造成的伤亡就不少。

撤退是最难的，不论战略撤退还是战术撤退。一个原因是这玩意其实没法练，再怎么用心去模拟，跟真实的战场环境总是存在巨大的差距。一个是假死，顶多受罚，而另一个是真的会死。

不是人人都有种谔那种水平的。

而此时的北五棱弓箭手却人人都是王舜臣。王政委说了，也给大家看过，城里的弓、箭老多了，可以随便挥霍。以前干河州军的时候就没过过这种日子，大宋咋这么有钱呢？

小太阳越来越低，发出最后一丝爆闪，消失了。

但那最后的景象却留在了每个人的心底。子棱两侧，丑棱东侧，亥棱西侧，四处绝地，遍布尸骸，一直向北绵延至深远的黑暗之中。

这是多少亩地啊？发财了。

曹七重新带上夜视仪，传令：“炮车，停。”战斗告一段落，兰州军已经跑远了。

李宪想问问战果，但是没敢去打扰曹七，于是看向王大卫。王大卫却好像对此漠不关心。

问这个干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又不懂。再说了，我是政委，打仗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曹六南下“招兵”之前跟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照看好曹七，连照明弹我也可以交给曹七。我留着就是拿这事儿当借口，给她当保镖的，免得她嫌我碍事，把我赶下去。

一刻钟后，曹将军下令：“十三营接替八营。十四营接替一营。十五营接替十二营。八、一、十二营退下去后，加餐，睡觉。”

很快，换防结束。秩序井然，到底是练过两次的。

李宪想到个问题，跟王大卫有关，于是凑过来小声问道：“王总管，要是兰州军再进攻，这尸体怎么算啊？”

他已经不担心能不能守住的问题了，开始关心起细枝末节。

王大卫翻了个白眼：“这有啥的？我是政委，我说了算。我爱怎么分就怎么分。”

还能这样吗？李宪很吃惊。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我要是能一抬手就在天上挂个太阳，我也可以这么干。本事大，就是好，可以随便任性。这事儿我得记下来，找个机会传回汴梁去。就是吧......汴梁的人看了之后能信吗？不会当我胡说八道吧！

曹七还在指挥，从北向南，陆陆续续撤下营头。但并没有安排新营头去换防，而是从十四、十五两营分出人手负责警戒。十三营还是全营驻守子棱。

看起来禹藏花麻是不打算今晚再战了。他还没丧失理智，知道晚上打，他很吃亏。今晚这场长途奔袭加偷袭一定让他印象深刻。

都是自找的。既然兵力有优势，堂堂正正攻城就得了呗！非要偷鸡，结果反倒蚀了把米。

也可能是王韶给他的压力造成的。这家伙一直忍到王韶攻到河州城下才出手，却还是忍不住要冒险，追求更大的战果。

有些人就是这样。秦州，或者河州，他就在那里，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