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英子在医院没见到爷爷，ICU病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大伯他们签字给爷爷办了出院手续，转运救护车把爷爷送回了家，乔英子跟着堂姐坐车回家，到家里才看到了爷爷第一面。

爷爷本来就瘦，现在更是消瘦，脸是凹进去的，氧气罩戴在脸上显得很大，皮肤颜色很暗沉，爷爷以前脸上有这么多斑吗？没什么印象了。爷爷的头发剃掉了，头顶还包扎着，可能是保护引流手术留下的伤口？爷爷身上还连着几根不知道起什么作用的管子，床旁的机器只认识制氧机，其他大概是用来检测生命体征的？还是用来维持生命体征的？

跟堂姐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乔英子就很不理解为什么要让爷爷出院？为什么不在医院继续治疗？ICU很费钱但钱应该不是问题吧？大伯这是放弃爷爷了吗？爸爸跟姑姑也选择放弃了吗？回家不就是等死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狠心？大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吗？

真正见到爷爷才明白，可能出院回家，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爷爷有时昏迷，有时清醒，睁开眼睛看天花板，没办法自己动，也说不了话。

爷爷的身体很烫，也可能是家里暖气太热，爷爷一直在出汗，衣服湿了又湿，大人们给爷爷擦身体、换衣服。

爷爷不吃饭，也不喝水，用棉签蘸点水擦在爷爷的嘴唇上，棉签上的水很快被吸收。

乔英子总是给爷爷用棉签蘸水，尽量多蘸点儿，再蘸蘸舌头，因为小时候在书上看说，人三天不喝水就会死。

爷爷身边不离人，总有人在身旁陪着，跟爷爷说话，不知道爷爷能不能听到。

家里来了很多人看爷爷，比一个多月前过年的时候来的人更多，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批人，乔英子没太注意，也不太认识。

奶奶规律的生活也被打乱了，白天不午休了，晚上也很晚睡，那些亲戚朋友来看爷爷的时候也会看看奶奶，跟奶奶聊几句。

奶奶很少进房间看爷爷，一天就去看那么几次，在爷爷身旁说说话，就被姑姑她们支走了，乔英子不懂为什么大人总是让奶奶回房间休息，她有时会陪在奶奶身旁，奶奶话不多，偶尔跟孩子们说一些类似于“别害怕，人老了都有这一天”、“不受罪就是福气”之类的话。

很多事情发生就在一瞬间，也不知道哪一句再见，就是最后一次再见。

那天爸爸去机场接妈妈了，大伯叫乔英子她们几个小孩子出去吃晚饭吧，吃完早早回去休息，没必要那么多人守在家里。

乔英子跟爷爷说了再见，就跟堂姐她们出去了。

昨天下过雪，地上有部分积雪被踩实了有些滑，去附近饭店的路上乔英子走的很慢，怕摔跤，也是没什么心情快步走。

堂姐点了炖菜，天冷吃炖菜暖和，还点了乔英子以前爱吃的锅包肉，锅包肉和地三鲜先上的桌，炖菜慢，乔英子吃了口，感觉有些油腻，吃不下。

炖菜还没上桌，堂姐的手机响了，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几个孩子往家里跑，乔英子跑的最慢，她想快点回家去，又不想面对那个场面，在雪地里滑了好几个出溜。

家里挤满了人，很吵闹，有哭声，有说话声，大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乔英子的记忆又断片了，连爸爸妈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