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时流偶尔也会显现出短瞬的假象，当那身袭白纱的女子在仲夏午后的熠熠阳光中睁开双眸时，挂于墙壁的铜钟已指向了下半天字交叠的时刻。

这样的宁静午后，显然超越了寻常的休憩时限，女子的举止与往常截然不符，想门外的仙侍一定因是否唤她醒来而犹豫许久，朝廷重臣们大概亦悄然步入御书房，恭敬地探询她何时出席下昼的朝会。

但这般看似至关紧要的事端，并未触动她的关注。

她仅是失神地遥望着脚下窗格映射的光斑，品味着夏日花香，幽深的眼神里泛起一丝迷蒙的恍惚。

那... 是梦境吗？

心底无声的疑惑低回着。

然而无人回应这私秘的疑问，唯有反复咀嚼那段似幻的场景，令她一怔再怔。

时钟依旧在墙隅滴答走动，时间流水一般流逝。不知多久，直至轻缓而敬谨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静。

“陛下，您的睡眠太过持久了。”

清冷如溪鸣的少女之声传入，如同幽谷深处的梵唱，悠扬动人。言辞虽有礼却带有冒昧之嫌，面对那至尊之躯，这样的劝诫，几乎没有哪个重臣敢直率地道出。

然而，这也仅仅近似于胆怯。

女子并未因这坦率的提示而露出烦躁，默默地瞥了眼床头的时辰器，随即揭开被褥，徐徐起身。

冷漠无波的脸庞渐逝淡泊神色，她站在镜前，整饰起衣领上轻微的纷乱。镜中的自己微挑嘴角，一个含着温良微笑浮现，女王的威仪与镇定自若交织，还透出几丝慈祥的母性光辉。

那笑容仿佛历经千百世修炼而成，犹如完美的戏中伶人。

女子披上如夜的黑氅，而武帝掀起曳地的白色云裳，迈向庭门。

推开那扇承载岁月的木扉，伴随着悠悠的吱呀声，耀眼的日光如潮汐般涌入眼眸，荡涤掉室内每一分阴晦角落。

“陛下午安。”

少女像是沐浴在北风中的晨曦，纯净的白裳上披覆着无垠的光明，漆黑的秀发轻洒而下，她的微笑如春风拂过湖面，明明只是稚嫩的女孩，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韵致，连嘴角每一寸弧线皆流露出典雅气韵。

不远后方，两列侍卫双膝轻跪，更远处的廊角处还有几名大臣恭谨守候。没有人敢接近，唯有这名少女自然地立于那最高统治者的面前。

她轻轻提起脚尖，替陛下抚平领口最后微末的皱纹，瓷质般精致的面容，透出温和而又认真的神情。

“陛下，你今天是不是做了什么美好的梦？才会如此沉睡。”

抚平衣领的过程中，笑意未曾褪去，她轻笑着同女子调笑着。

“我在门外足足等待了您半个时辰，实在是无奈才叩门，陛下，您能原谅我吗？”

二人间的亲近关系昭然若揭。

只是不知为何，玩笑话语之间，总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卑躬与世故，超出了她年龄应有的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