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清楚。”

山儿仙眉头不抬，继续舞弄着笔墨，缓缓说道：

“三魂失了两魂，比死人还要像死人，但偏偏挺立在那里，比活人还要像活人。”

“继续说。”人影声音空灵，雌雄不辨，声音偶浊偶清。

“人皇自不可能有转世之机，大道骨已被啃食殆尽，天命魂早已消散人间，他……不是他。”

“几分把握？”人影问。

“九成，剩下一成，留给人皇所教授之谦谨。”山儿仙抬起墨，蘸了一口，再言：

“十三兵里，独我跟他跟得最久，识他识得最久，纵使化成了灰，我也识得，但那岸边人打眼一瞧，便是前世今生，都沾不上关系。”

人影沉默片刻，思量着什么，便再道：

“那人皇衣钵与两三神通，却又为何落在他之身上？”

“小老儿自不知晓，老陛下的后手，却也无从跟我讲起过……十三卫各自分走了十三兵，很多，都被您给截胡……很多，却也臣服了您，小老儿于您说得通透，您看得穿人心与器眼，自晓得我心意……”

人影沉默，却是抬手，轻轻拂过那案子，瞧着上头苍劲有力的笔迹，开口道：

“打扰了你的雅兴。”

“无妨无妨。”山儿仙摆摆手，继续蘸着墨。

“所以，你同他下得套，如何了？”

“妥了，妥了。”山儿仙忙是一笑，拱手道：“我自与他打着机锋，说得隐晦，便是越聪慧的人，越容易着套。”

“本来，我愿认作他为人皇，道了明意，但瞧着他确确实实是个死人，如此我再硬着作戏，实在拙劣，怕被识破。因着同他讲，我被困在了九重山，不周天……”

人影满意点头。

“不错，宴席已是立着了，便等请他这客人了。”

“小老儿还有一事不明。”山儿仙小声道。

“说。”

“您已是通天本事，五转之上，便是拿捏他一个勘日境的活死人，莫不是手到擒来，可还如此大费周章……还是真把他当作了曾经陛下？”

那人影轻轻一笑，缓缓道：

“山儿仙，你虽活了无数大世，自以为看透尘世，但这其中诡谲，便是你，我，人皇，寰宇十帝，皆无法参透的。”

“他能从草根出身，两千四百年光阴走至如今地步，身后，能没有别的影子么？”

山儿仙微一怔，不解挠头。

“可陛下已死，轮回不在……那人又能是谁呢？”

……

无尽海。

陈远身间，三重梦魇天。

镜面湖上的垂钓人，轻轻打了个哈欠，而后换了个姿势，继续行钓。

“哪里有个真天命，哪里有个活死人，十三兵心已散，陈远啊，再前行，要当心来，要当心……”

轻轻唱诵，那白衣上的桃花也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