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燕顾不上膝盖和手掌传来的疼痛，背着书包一路飞奔，直至自家门口。她不敢东张西望，无论是那片小树林，远处的梯形菜地，亦或是杂草丛生的坟包，她统统不想看见，只想一路向前狂奔。

夜色浓如墨汁，浓稠得几乎无法化开。微风悄然拂过，树木的黑影在地面上张牙舞爪，仿佛要将这瘦弱的女孩无情吞噬。

谁也无法阻挡她回家的急切脚步。

漆黑的夜里，屋内传出弟弟程非凡和堂弟程爱学的声音。程非凡焦急地坐在厨房，不时朝窗外张望，嘴里不停嘟囔着：“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天都黑透了。”堂弟程爱学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双腿，也跟着念叨：“这电停得真不是时候，啥都干不成啦。刚才电视上放的电影《方世玉》，正看得带劲呢！”

程非凡皱着眉头，双手紧紧握拳：“哎，也不知道我姐姐会不会怕黑。”程爱学说道：“姐姐才不会怕黑呢，她可勇敢啦！”程非凡反驳道：“那可不一定，这黑灯瞎火的，我都有点害怕。”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影响彼此发言，奶奶杜大妞看着小孙子们嘀咕，一边好笑，一边摆弄着做好的饭菜，只等程飞燕回家一起享用。

奶奶杜大妞从里屋翻找出了煤油灯点亮，又点了两根蜡烛，一根放在堂屋桌子上，一根放在房间，然后用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去门口瞧瞧，姐姐是不是怕黑不敢回来，咱们点个灯给她照照亮。”

就在这时，程飞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奶奶，我回来啦。”她气喘吁吁地走进厨房，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奶奶杜大妞赶忙熄灭了房间和堂屋的蜡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飞燕回来啦，蜡烛灭了，咱就用这一盏煤油灯。都在厨房把晚饭吃了吧！”一般村里人家没来客人的时候，饭菜通常都是在厨房就地解决，站着围着厨房夹菜，吃饱就行。要是家里来了客人，就会把桌椅长凳摆放好，菜也会认真多炒几个像样的，然后像模像样地坐在桌子边陪客人一同吃饭。程飞燕有一点不太理解的是，家里来了男客，奶奶和二婶都不上桌，反正她和弟弟们都能上桌吃饭。也没有人赶他们下去，除非是座位不够了，那他们才会一起去厨房吃饭。

四个人围在煤油灯旁，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四周的黑暗仿佛在虎视眈眈。程飞燕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有余悸地说道：“这突然一停电，感觉四周阴森恐怖，太吓人了。”程飞燕一进厨房就拿毛巾沾水洗了把脸，趁着天黑把手上摔倒沾上的泥土灰尘洗干净。

程非凡睁大眼睛，紧紧拉住程飞燕的衣角，点头说道：“是啊，姐姐，我刚才也觉得心里直发毛。”程爱学缩了缩脖子，附和道：“平常都有电，这一下子黑成这样，真不习惯。”

程非凡歪着头，一脸疑惑地说：“姐姐，你说要是电一直不来，我们是不是就得一直点着煤油灯啊？”说完还挠了挠头。程飞燕眨眨眼，笑着回答：“那可说不定，说不定我们就变成古代人啦，天天都用煤油灯。”程爱学连忙摆手，嘟着嘴说：“那我可不要，古代人都没有电视看。”

程非凡眼睛睁得大大的，天真地问：“哥，你说这没电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会不会笑话我们？”程爱学皱着眉头，不解地反问：“为啥要笑话我们？”程非凡双手叉腰，振振有词道：“因为我们黑灯瞎火的，它们亮晶晶的呀。”小弟开始讲起冷笑话，大家给面子地笑作一团。

程爱学双手握拳，兴奋地喊：“姐姐，等来电了，我要盯着电视机看到关门。”程飞燕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打趣道：“那你的眼睛不得变成熊猫眼啦！”程爱学挺起胸膛，骄傲地说：“变成熊猫眼我也是最可爱的熊猫！”

奶奶杜大妞轻轻叹了口气，给孩子们夹菜：“唉，这没电的日子可不好过，不过好在咱们能凑一块儿吃顿热乎饭。”

大家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光，准备开始晚餐。桌上摆着炒红薯叶、酸菜和蒸鸡蛋。

奶奶杜大妞一边往程飞燕碗里夹菜，一边关切地问道：“飞燕啊，今天留校是背课文还是写作业啊？”程飞燕咽下一口饭，眉头微皱，回答说：“是背课文，其实我都已经背完了，没想到老师看天快黑了，就说没有背完的要抄一篇课文加深记忆，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写呢。”说起这个程飞燕就觉得十分委屈，最近忙这忙那，晕头转向，大半夜不睡觉学道法，早上五六点就起床背课文，然后上课、补作业、留校背课文，连玩耍的时间都难以挤出来。程飞燕每天都感觉睡不醒，早上起不来，记忆力也下降得厉害。

奶奶杜大妞一听，连忙催促道：“那你赶紧把饭吃完就去写作业去。”两个小弟欢呼起来，程非凡手舞足蹈：“我们可是把作业写完了的，本来一年级作业就不多。”说完笑嘻嘻的。

程爱学：“姐姐，你要加油写作业哟，不然明天老师要批评你啦。”奶奶杜大妞笑着拍了拍他们的头：“行啦，你们俩别得意，赶紧洗脚洗脸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