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杰森开口了。他没有再继续刚才的纠缠，反而异常平静。

“我们母子曾无数次去中国大陆找过他。我们还去过香港，我们找了他很多年，可是都一无所获。父亲当年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有我的存在，连妈妈当时也并不知道，她后来对我说，即便她清楚自己怀了我，也不会把我当作阻止父亲回去的武器。她说，真爱要用真心去承载，倘若以此将父亲勉强留下，可是他的心却飞走了，那样的两个人最终谁也不会得到幸福，只会在痛苦和阴影中煎熬一辈子。

‘倒不如让我独自一个人承受下来，或许有一天，我们还可以重新回到一起，共同继续我们的爱。’妈妈的话语言尤在耳，此刻，她好像就在我的身边，温柔地倾诉着……

后来，待我长大一些了，中国的对外政策也开放了。妈妈做过迁居中国的打算，打算用她的一生去寻找父亲。可是，她的资历还不足以让她在刚刚开放的中国大陆安身立命，她不能在那里找到立足的位置。我们也去过香港，不过后来却移居到新加坡，因为这里有我妈妈的远房表哥，也有很好的医院向她发出了邀请，这里的工作环境和英国很相似。

再后来，妈妈陪我回英国读高中，读医学院，并希望我将来也回到华人的土地，最好能去中国大陆。她要我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的后代，要我记住自己身上流着多半中国的血液，记住中国是我永远的根。

可是，在我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妈妈就不幸去世了，她没能看到我在中国扎根，更没能盼到自己与父亲重逢的那一天。她是怀着爱意和期盼离开了我们。”

说到这里，他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伏在小雅的床前，幽咽地饮泣。

小雅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背，为他传去融融暖意。

他突然抓住小雅的手臂，痴狂地哭喊道：“小雅，你是妈妈送给我的天使！只有你才能点燃我的生命之火，我不能没有你！小雅，你救救我吧，你可怜可怜我吧，你答应我吧——”他哭得声嘶力竭，渐渐变成哀嚎，化作悲鸣。

小雅的心就快要被他揉碎了。她几时体尝过如此深刻的爱怜与悲悯呢！她用自己柔滑的双手轻轻抚去他脸上的泪水，自己却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温柔地对杰森说：你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

是啊，她只能把杰森当作自己的亲哥哥，一个与自己同血脉而不能通情爱的亲哥哥！

小雅是否知道，此时此刻，在彼岸的大陆，在那飘扬着细雪的夜空下，我也满怀同样的思念。这思念长上了翅膀，它跨过海岸，飞越大洋，迈过群岛，飞进小雅的心房，与她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

又是一轮明月。她照在我的脸上，就像小妹手指的轻抚，撩得我痒痒的……忽然间，我的眼前又出现叶帆那一脸凄哀的神色。

“我，不该对不起她啊！”我心中一阵愧疚。叶帆是个好姑娘，为了我，她愿意抛弃一切，付出一切。

我又该怎样去安慰小妹呢……如果她知道我和叶帆的事，如果有一天，她真要去面对我们的结合，她会做何想呢……她不会做出傻事来吧？

唉，走吧，向前走，走一步算一步……

（第十一天）

深夜十二点刚过，曹操字慕德和苏群出乎意料地双双拜访我的寒舍。

我怕惊扰了父母，便将他们让进卧室，“是为苏力的事儿吧？哦对了，忘了跟你说，律师这两天比较忙，去广州开会了。不过你放心，我都跟她说好了，暂时还什么材料都看不到呢，等检察院审查起诉了就可以正式委托她当辩护人了。”

“萧东，谢谢你帮忙。你知道，我是混大的，没什么正经本事，遇到这种事儿还真得靠你了。”苏群顿了一顿，掐灭手中的烟蒂，“昨天夜里，你女朋友来过，我从你家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了。听说她要回日本了？你要追她的话，可得抓紧了。咳，我这也是想讨你个好儿，瞎操闲心……如今我是自顾不暇，我哥的事儿还没个着落呢！得，我把话儿带到了，也把操操给你领来了，丫找你有事儿，剩下的你们慢慢谈啊。芊芊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得赶去照顾。”说完，他也不等我答话，自己开门走了。

曹操字慕德砸吧嘴道：“他这个事儿是挺麻烦，整什么不好啊，非整一外国鬼子。这人呐，前几天还在一块儿喝酒呢，怎么说进就进去了！唉，人生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吧……看来，我手里压着他的钱得赶快给他捯出来了，先把他的事儿解决了……哎，我说，你跟他关系到哪层了，要不要叫我老娘托托人，打听打听？”

我顶腻烦他这副嘴脸，怎么就那么势利，那么俗气，可又不好顶他，万事救人先吧，“操操，你要是能帮，就尽量帮一把，你们合伙炒外汇搞了这么久了，也算是朋友吧。记得当初我带你找到他们哥俩的时候，人家资金也够紧张的，可还是二话没说就点头了——就算他们是看在我的面子吧，今天，你也给我一个面子。有朝一日人家出来了，都在社会上混，谁还求不着谁啊，怎么说也得见面儿吧！你放着一个身在其位的老娘，不给人家某其政，这搁谁也说不过去啊，你说是吧——卧槽，你还别说，我这两天脑袋乱得一团糟，倒真把你有个有权势的老娘这个茬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