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乳白色的晨雾笼罩着建章宫，清风吹拂，如烟似纱。墙外一片翠竹如绿嶂，将黄瓦红墙的宫殿遮掩地密密实实，从外面看来，建章宫仿佛消失在这秋日晨雾里。

清风拂过，一缕暖阳穿过竹叶缝隙洒在青石板上。一名绿衣宫娥手持扫帚打着呵欠向建章宫走过来，她睡眼迷蒙，手里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石板上乱划。

啪！一滴露珠从某片竹叶上滑下来，恰好滴在她额头。她眉头一蹙，没好气儿的抬起头，正要开口骂人，忽然那道暖阳直刺向她双眼，可怜她尚来不及发泄被迫早起扫落叶的怒气，整个人便如空中翻飞的黄叶，摇晃了几下，一头栽倒枯叶丛……

卯时刚过，建章宫掌事贾嬷嬷带着几名宫娥神色匆匆地进了寿安殿。

太后正在西暖阁用早膳，旁边侍候的苏嬷嬷看到帘外有人向里张望，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却听太后吩咐道“去看看。”

苏嬷嬷转身出去，过了片刻返回。太后瞧她脸上神色可疑，放下银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凑到太后耳畔低声道“太后，又少了一个！”

“什么！？”太后微微一惊，道“做什么的？”

“负责扫庭院的宫婢，可惜了，才十几岁，听她的教习嬷嬷说，这孩子刚入宫不足一月，还没领月银就……”苏嬷嬷话没说完，抬头看到侍女半夏走进来，便止住声，不再说话。

半夏走到跟前一句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太后和苏嬷嬷都吃了一惊，又见她双眼红肿，脸上还有泪痕，显然是刚哭过。

苏嬷嬷厉声呵斥道“大胆的丫头，在太后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快出去！”

半夏非但不起身，反而以额触地，颤声哀求道“奴婢该死，惊扰太后。可是，奴婢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求太后救救奴婢的妹妹！”

“胡说什么？你的妹妹与太后何干？快出……”

太后抬手制止苏嬷嬷，静静审视着地上匍匐的身影，问道“你妹妹也在宫里？”

“回太后，半夏的妹妹就是刚才……”苏嬷嬷抢先说道，同时向太后递了个眼神。

太后领会，放下茶盏，道“你妹妹叫什么？她发生了什么事？”

半夏又匍匐向前，叩了个头，强忍悲痛回道“回太后，妹妹她尚不满十五岁，名唤巧云，半年前入宫，本月初刚被分到建章宫侍奉太后。原以为妹妹年幼，与奴婢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谁料，今早儿刘嬷嬷分派她去扫宫门外竹林小路，直到现在都未回来。刘嬷嬷派人去附近寻了几遍，奴婢也去其他宫问过与她同时入宫的小宫女，可是……可是始终没见她的踪迹！太后，奴婢听说数月前太液湖畔出现过红毛绿妖吞噬……”

“还不住口！”苏嬷嬷看到太后脸色阴沉，连忙呵止她，又笑着说道“太后，半夏向来沉稳，素日侍奉太后也是忠心耿耿。今日想来是关心则乱，一时忘了规矩，才胡言乱语。太后，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自从‘红毛绿妖’事件后，宫中流言四起，人人自危，许多宫女因害怕被吞噬魂魄都不肯靠近太液池。皇后韦氏为了平息事件，将几位带头闹事的宫女当众杖刑，并下令此后谁再提红毛绿妖，杖刑后罚入暴室，永世不得复用。

半夏听到苏嬷嬷的话，这才恍然醒悟，唬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簌簌发抖，不敢再出半点声。

秋日暖阳透过明纸窗棂洒入房间，榻上朱漆描金梅花案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太后微眯着眼，脸上神色复杂难辨，沉默片刻后，她问道“皇后可知晓此事？”

半夏和苏嬷嬷均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太后，猜不出此话究竟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