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79章 劳师动众久成虎(1 / 1)

作品:《四无丫头

宫中风言风语由来已久,历朝历代几乎都没个停歇。想想一座固若金汤的宫苑,没日没夜关着一群正值妙龄的主子丫鬟。饱食终日,却无所用心,仅仅自己的身子有那么二两用武之地——这已是退化为圈养的家畜;更何况雷霆雨露,生死荣辱,皆系在上位者一念之间,如何还有心肠不狭隘的,手段不狠毒的?大约她们都是献祭给这座皇宫大院的牺牲,好端端的名门闺秀凡过此门,必成勇武斗士。连熙昭仪这般自视甚高的,也不免要借侍疾之机、危言耸听诋毁一位小小的奴婢,期间祸水东引,最好再殃及池鱼:

“或许正是林家背后调教,那李木棠,才这样无法无天!太后娘娘您是没亲眼见着,拿个昭和堂姑姑的玉佩,她连靖温长公主都敢顶撞!见面不跪,强词夺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不过就是个贱籍!就这样没规没矩的丫头,还敢肖想做殿下的正室,说不是荣王府那位林友从中赐教提点……妾都不信!”

她说得堂堂正正,一丝阴阳怪气的眼色都不屑漏给罪者瞧。宫廷本自这样,大家分明都是妾室,却还要清清楚楚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熙昭仪九嫔之一,自己发落了良才人也是职权之内;今日告到太后娘娘面前,已经格外公正体面,她自然不以为自己争风吃醋,手段卑劣。反倒那下位者要抛却情分与道义,为自己洗脱冤屈,哪怕嘴脸丑陋,平白贻笑大方:

“木棠向来小心思重,以往就常常自作主张,是妹妹管教不了的。”不仅开头便撇清关系,她还要将那无辜之人的过失再历数一遍——除了自家人,谁有她记得这样清楚?“曾经冲撞过陛下,冲撞过馨妃娘娘,冲撞过昭仪娘娘,乃至昨日的长公主。妾,与其相识于微末,本记挂她不容易,想带在身边让她也享享清福。哪知这么不堪受用,看不上妾掌事姑姑的位置,一有机会,便去攀附了殿下。妾哪里敢留呢!更加深以为耻,实在不敢再与之往来。就怕、就怕昨日这般,又被她闯出大乱子。简直要妾,羞愧至死!”

熙昭仪就冷笑,显然已经得了宫外高人提点,并不信她这鬼话连篇:“去年八月,李木棠随宣清长公主殿下不知所踪。林怀章涉案,一度投入大理寺狱。良才人是和这贱婢一拍两散,可不见得你林家如是。内外勾连,诱拐长公主,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良才人,以为真能独善其身么?”

“妾是皇家妾!”那可怜人儿只能叩头称述衷心,“林怀章虽然曾经入狱,但三月就无罪赦出。又得刑部尚书青眼,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实在是、清白之身!何况林怀章为亲王府友,木棠是长公主的贴身婢。林怀章不会擅入王府,男女有别,如何得见木棠?就算是木棠,她那三分胆量,一定不敢擅自谋划……”

有东西砸在地上,“哐当”好大一声响。兴明宫最尊贵的主子一发威,什么昭仪才人统统都变回低眉顺眼的小妾,彼此没有半分分别了。“太后娘娘养病最需清净,容得你们在此喋喋不休。”瞧,连太后贴身的姑姑都能趾高气扬先来申斥一句,再入幕去请太后定夺;转身站立两人身前,身姿便更加挺拔伟岸:

“良才人御下不利,无事生非,着,褫夺封号,禁足十日。”

林怀思两行眼泪,倏然便落了。

褫夺封号,何其羞辱!禁足十日,正当采选期间!新人尚未入宫,她便失却颜面,全因那个一无是处、背叛了她的……丫鬟!露华殿后殿暂且没有摔碎杯盘碗盏,一群奴才们却照样不好受。木棠那便宜师傅本该首当其冲,不过因着是露华殿掌事姑姑,林怀思不好越俎代庖,才恨恨放过一马;难怪所有怨气尽落在新的陪嫁姑姑身上,翡春却还庆幸呢!

得亏是当日当夜,自己便被赶回清淑院。再过几日,等主子知道自己亲妹妹是如何趁虚而入,拿自己做垫脚石挣了个宝林之位的……到那时,近身伺候的只怕要被打杀出宫去,真真赔了性命!这便是为奴为婢的好处了,他们惯会晓得满足。反倒是熙昭仪——如今该称呼为熙妃——受宠若惊反倒要糊涂呢!

卑劣者因卑劣得宠;出告者因出告升官。下一个受害者已被流言捕获,顺理成章送至她们面前。兴明宫怀净阁供奉经书,开益阁典藏史籍,东西高楼而据,遥相呼应。前者才有人假孕争宠获罪赐死,后者去岁送出一名如选侍来,细察之下原来也包藏祸心。杜氏桃灼,昭景三年春月入宫,未期一月便调任开益阁做了二等宫女。非法调派、越级升迁,开益阁及昭和堂双方指认,原来是露华殿李姑姑从中作梗。熙妃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兴致冲冲便烧向咸和宫:

“李姑姑,还是那李木棠。”占了孙美人让出的主位坐了,熙妃呷一口茶,向下首跪服之人似笑非笑,“托她的福,一个开益阁管书的宫女,摇身一变竟也做了选侍!杜桃灼,你该庆幸自己好运。今日来调查此事,是本宫,不是太后娘娘。所以本宫和和气气来问,你最好也老老实实来答:攀附皇恩,跻身宫嫔——是否也是那李木棠,蓄意唆使?是何目的,要做何干?本宫,不想你有半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