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93章 孔武有力(1 / 1)
作品:《杏花微雨与时归》除夕晚宴乃是旧年里最后一场宴会,皇帝每日听着臣子宦官们大唱兴朝如何繁盛,土地如何广袤,内心渐渐膨胀,自觉身为天子受万民供养是理所应当之事,是以宴会上极尽奢华,近处珍馐美馔供君品尝,舞姬从开宴起就在台上为君臣助兴,远处烟花焰火照亮天穹,恍如白昼。
宴上朝臣不乏谄媚之辈,几句漂亮话就将皇帝哄得飘飘然,行至兴处,皇帝扯过一旁本是侍奉酒水的宫女在膝上,大庭广众之下对其札手舞脚,没了身为君王的端正自持。
李元恒身为大将军又代行丞相之职坐于皇帝下首第一位,他冷眼旁观皇帝所为,仿佛与这热闹格格不入。不时有朝臣也向他敬酒,却被他冷眼一瞧就胆怯不已,只草草说句“恭贺新禧”之类的贺词便急急遁去。席上,觥筹交错,有那胆大的学着皇帝对宫女动手动脚,若不是还有一些不屑此道的朝臣在,恐怕这除夕宴就成了花柳宴。
除夕宴要行至子夜,众臣需与皇帝一同守岁,至新春钟响方可归家。宴至中途,李元恒借醉酒头痛离了席,至钟响前刻方回席。君臣互祝新春酒,朝宗庙祖宗遥告新春之喜,众臣子高唱“吾皇万岁,福寿绵长”,这宴席至此方休。
翌日,各家走亲访友,皇帝也有家宴要摆,新的一年就此来临。
李元恒手下探子寻到一男子,这男子是济南府人士,名曰孔武。人如其名,孔武有力,一身肌肉虬结,高大壮实。本想投身军中,然因家中贫寒,其家中男丁众多,他食量大,最不受父母喜爱,不肯为他掏钱打点,只好在济南城中赌坊里当个打手。他人虽粗犷,偏偏那张脸细皮嫩肉,英俊非凡。城中富家女看上他面皮,又瞧不上他打手的身份,连买进府中做个护院都嫌他不够格,只愿意掏上几两银子,买他一日自由,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羞辱他。他卖身赌坊,逃脱不得,只好日日隐忍。时日久了,愈发厌恶女人。探子瞧见他时,正巧看见一女子调戏他,一张绣帕覆于其脸上,不过一瞬,他就将其掼于地上,眼中狠厉至极。那女子见此,怒不可遏,夺过一旁护卫手中的鞭子就朝他身上抽去。他也不躲,生生承受,只是那双眼赤红如血,如地狱来的厉鬼,再配上那张愈显妖冶的脸面,让周围人都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那女子或许也是怕了,不知说了句什么,周围的护卫又拳打脚踢了一番,才护着那女子施施然离去。而他,唇角流血,趴伏在地,直至看热闹的人群散去,他才缓缓站起,掸掸身上的尘土,转身离开。探子这些日子到处寻人,早就得出一套经验。天生好此事者,长得俊些的,大都阴柔至极,有些人那身段软的比青楼里的妓子更甚。魁梧些的,面皮又入不得眼。而后天才得此癖者,大都有过难堪的经历,厌恶了女人,才将目光放在了同性身上。孔武此人大概就属于后者。
消息传回京城,李元恒并不能确定此人就此厌烦与女子接触,反之愿与男子欢好。只是这南风馆中多阴柔之辈,脂粉味比青楼妓女还甚,且这男妓多为女子所用,断袖之癖又上不得台面,南风公子实在不堪所用。他思索再三,去信言先将孔武身契赎回,带至京中再做打算。
孔武骤闻身契被人赎走,不为所动,还不如当初赌坊掌柜终将他卖给那些女人取乐而得的一两半钱让人惊讶。孔武早就有了自觉,没了自由的人还不如街上的野狗,都是卑躬屈膝求那一丁半点的糟食,换个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好歹野狗还能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去哪里,不高兴了换个人,换个地界乞食,总归随心而动,逍遥自在。而他,只因出身卑贱穷苦,就只能仰人鼻息,给你吃才有得吃,让你滚你就不能出现在眼前,一个个自诩人上人,恣意在他脖颈上拉屎屙尿,还不许他有一丝一点的不愿,否则来日就吃不起饭,穿不起衣。还有这张脸,富家女们爱他这张脸,却又嫌弃她出身低,舍不得又放不下,情感极度扭曲,几两银子买他一天,而后极尽侮辱之能事,好像他就是那牲口,只有交欢之能,而无情感之力。他恶心,他厌恶,而他却无力反抗。
本来俊俏的脸上被折磨的渐有了灰败之色,反倒别有一番落魄公子的意味。探子手中银钱足够,带着他好好梳洗一番,又换上一身深灰长袍。虽不是绫罗绸缎,但好歹与他穿的打手短衫有了天差地别之感。他也终于醒过味来,他自被卖身为奴之后,辗转几处,从未有人未派差事前先给他换一身行头,还是那不方便干活的长袍。他惶恐不安,赌坊里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曾听闻有人专门寻那没有亲友孤身一人的乞丐供嗜杀之人取乐。因着乞丐脏乱,被杀之前就会让其洗净了脸,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就为看清他临死前惊恐的表情和因惊惧而尿失禁染湿的前衽。他日子虽过的艰难,但因心中有恨而求生意愿强烈。他还不想死,那些屈辱他还未还回去,怎能就这样简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