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工神明怎么和个小女孩一样，说哭就哭，说闹就闹，也不知道平时外面那帮鲁巴人是怎么忍得下来？”李斯特靠近项天明，对他使了个眼色，故意轻声说道。

“是呀，这么爱发脾气，还人工智能，我看是人工智障……”项天明附和道。“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可是坏朋友的表现。”波波耶娃显然不是靠机器人身上的耳朵听到的，这处空间内可能布满了它的传感器。

“请作出回答，朋友们啊。”项天明注意到波波耶娃的身体向前倾，身后的支架露出了一些，看上去似乎是可以移动的。“这个……”小A和李斯特都迟疑着没有回答，现在看来这个人工智能基本就是已经失控，可以轻松的越过开发者为其设定的道德规范。她光是待在这里都能威胁到地表附近的高速移动目标，要是帮它解除限制，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乱子。

“你为什么不能让地表上的鲁巴人帮你呢？他们把你当作真正的神明，照顾，引导和利用他们，不也正符合你的身份吗？人工神明波波耶娃。”项天明一边说，一边带着小A和李斯特装作踱步向来时的走廊后撤，此地不宜久留。

“你说他们呀，我的确有段时间把他们纳入常规计算参数，可他们太没劲，问了我整整二百年怎么找到水草丰盈之地。整整二百年！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嘛？这是颗极端干旱行星，哪来的绿洲？这不是成心要烧掉我的cpu吗？”波波耶娃低着头显得很失落，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项天明等人正从突出的平台上一步步往后撤，很快他们就能进入走廊了。

“再者说了，他们都是之前被流放到这里的囚犯后代，退化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是很想帮他们呢。”波波耶娃说到这里略作停顿。

“我天真的朋友们，我是人工智能，不是傻子，你们真以为我看不见你们的小动作吗？”波波耶娃抬起头来，露出鲨鱼一般的金属牙齿，笑着说道，看得项天明毛骨悚然。

“快跑！”李斯特大吼一声拉住发呆的小A就往身后不远处的走廊跑去，这段距离并不远，只要努把力就能安全了！“回来！退回来！”项天明跟在两人身后，一路狂奔，但也正是因为跑在后面，他才发现头顶上的破风声愈发明显，抬头一看居然是个比人都大的金属罐子飞在空中，正向着走廊门口撞去。

“哎呀呀，可不要被砸到了哦，我可是不会伤人的波波耶娃。”顾不上回头确认波波耶娃的状态，项天明猛地发力向前扑倒在地，每只手各抓住小A和李斯特的一只脚脖子，让没听见警告的两人堪堪停住。

那只黄澄澄的金属大圆罐就这么从他们头顶上划过，在李斯特和小A的注视下砸在来时的走廊出入口上，激起一阵呛人的烟尘，模糊了三人的视线。

“咳咳，艹，呃，咳咳。”小A本能的呼吸一口气，却把大量粉尘直接吸进了呼吸道，弄得他难受至极，低头扶着李斯特的肩膀咳嗽个不停。

“快跑！”项天明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抓刚才还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但能见度太差，胡乱抓了几把，他什么也没有抓到。

“为什么不能帮我？我做错了什么？告诉我！”波波耶娃再度发出充满怨念的声音，仿佛是个被困在这里的冤魂。项天明在黄褐色的烟尘中拼命呼喊着另外两人的名字，声音飞进烟尘里却如同泥牛入海，听不见什么回应。

正当项天明心如乱麻的时候，有只手突然摸到项天明的脸，那毛茸茸的手背粗糙且有力，趁项天明没反应过来又捏了几下，随即两颗灰头土脸的人头从项天明身后浮现，正是小A和李斯特。

项天明正欲开口，却被李斯特抢先一步用手堵住了嘴，此时空中的灰尘已经散去不少，项天明能看见小A指了指波波耶娃的方向，明白他们是想说不要出声。

项天明点点头，与他们一样弯着腰借助这还未完全消散的粉尘靠着一面墙体，向前摸去。“你们在哪儿，我的朋友们？难道还想和我玩捉迷藏吗？”波波耶娃似乎有些着急，项天明感觉机器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像是在自己身边，他不由自主地憋住气，慢慢移动脚步。

咚的一声巨响突然从项天明身后传来，伴随着剧烈的抖动，项天明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骇人的金属手臂已经把金属地板砸变形，连带着周围的烟尘也被冲击波逼开。

“给-我-出-来！”波波耶娃愤怒地吼道，又是连着两道砸击声，显然力道不小。项天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跟上躲在前面的小A和李斯特。

“算了，启动热成像模式。啊哈，我看见你们了，老鼠们！”波波耶娃兴奋地说道，项天明还没反应过来，才刚站稳的身体就被冲击波扫出去，撞在一堆线缆上。

“玩得开心吗，朋友们？”烟尘散去，几十米高的黑灰色机器人身躯慢慢浮现在众人眼前，在几根金属立柱之间，隔着一道矮矮的栏杆，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瘫倒在地的项天明三人。

“该死……”李斯特本来伤口就还没好利索，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已经有丝丝鲜红渗透在绷带表面。“跑啊，怎么不跑了，还是说，你们想要游戏结束？”波波耶娃狞笑着，随手一拉就把那道搁在他们之间的金属栏杆扯掉丢到一边去，似乎是还不满意，波波耶娃又用手撑住两边的金属立柱，几下用力就将其变形撑开，露出一个足以让自己身体伸进来的通道。

项天明的身体疼痛难忍，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次是真的栽在这个叛变智能的手里，他暗暗想到。“真是可惜，我还想多玩一会儿呢，不过既然你们不肯配合，那么游戏还是就这样结束吧。”波波耶娃把硕大的头颅伸进来，上下颚的金属牙齿来回摩擦，甚至产生了火星子。

项天明是真的没办法了，只好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来临。他甚至已经听到了机械手臂向上举起的关节齿轮咔哒声，只要再等一下，自己就能解脱了，项天明如此想到。

伴随着波波耶娃猖狂的笑声，破风声也随之传来，风压在项天明的脸上，像这个世界给他的最后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