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一言办公室出来，金成跟着吕灵来到吕灵的办公室。吕灵示意金成把办公室的门关上。随后两人在办公桌的两侧面对面坐下。

吕灵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故作若无其事地自嘲道：“看！领导的要求很高，咱们还需要自我加压、再接再厉啊……”

金成回想起林一言说的那句“你们吕主任写东西不行”，而且写好的稿子要先请吕灵审、后请武晋审、最后请他审，那顺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林一言心里，党委办主任吕灵的地位不如副主任武晋，意味着无形之中、某种意义上吕灵扮演了傀儡的角色，这是多么没有面子的一件事！

金成看到吕灵在林一言办公室被奚落的窘迫样子，以及吕灵回到办公室后那压抑着隐藏着的委屈悄然间释放出来，心里竟然涌起一种类似于“英雄救美”“打抱不平”的情感，不自觉地与吕灵共情起来，为吕灵所遭受到的“不公正”鸣不平，心想这个林一言堂堂的正局级领导，说话横冲直撞，完全不考虑下属的感受，实在是不应该，于是气愤愤地道：“吕主任，我觉得老林说话实在是不妥……”

吕灵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嗨！这算什么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我，而且，比这更难听的话，可多了去了……我不想说而已，再说了，我也不在乎他说什么……他是领导，他的嘴大，他说啥就是啥……他是电气院出身的，在他眼里，电气院的干部水平都高，别的院出来的干部，那水平都不行……”

金成道：“那不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么？大家有缘走到一起来，如今都是九院集团的干部，又何必搞出个亲疏远近、三六九等呢……”

金成听九院的同事讲过，九院重组前，成员单位电气院、隧洞院、通信院、建厂院、长安院是工程总局旗下电气局、隧洞局、通信局、建厂局、七院下属的副局级单位，以重组为契机，从各单位抽调人员组建院机关，很多人吃到了重组的“红利”。吕灵原来是隧洞院党群部部长，如果以隧洞院为副局级单位来算，那么，隧洞院党委书记、院长为副局级，副院长为正处级，党群部长为副处级。九院重组时，吕灵由副处级直接提升为正处级，可见，也享受了到重组“红利”。

与吕灵相对应，电气院办公室主任洪熙则由副处级直接提升为董事会秘书、机关党委书记，成为九院的高管，排名在九院领导班子成员以下、三副总师层级领导之首。

在金成看来，林一言之所以让吕灵担任自己直接分管的党委办主任，一方面是重组时的规则制约，另一方面则是他“沽名钓誉”的体现，藉此以便向外人显示他林某人用人是公正的，是没有“门户之见”的：你看，我分管的党委办的主任吕灵，原来是隧洞院的，而不是电气院的……

金成道：“如果老林太过分，我愿意出头替你出这口气！那个党代会报告，我给他写成一坨屎……”

吕灵瞅了瞅金成，笑道：“老弟！你有这份心就得了……不过，可别犯浑，别说是你了，在咱们九院，谁敢顶撞他……慢慢来，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他林一言不可能在九院待一辈子……”

金成道：“我也是看老姐你受委屈了，心里不舒服……可能您也听过‘寒山拾得问对’的故事，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答‘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咱们且忍他、让他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吕灵眼眶红红的，道：“嗯，是这样，没事了，等有空再和你细聊吧……武晋还在外面呢……”

金成会意，点了点头，回到自己工位上，着手起草集团第一次党代会报告。